”
祈言循聲望去,就見陸封寒站在門口,正看著他。
“你怎麼來了?”
陸封寒有理有據:“來接你下班,你第一次上指揮艦,怕你迷路。”
祈言想說有破軍在,他不可能迷路,但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站到了陸封寒身前。
兩人并著肩,由陸封寒帶路往前走。
“非戰時,艦內會模擬白天和黑夜,就像現在,除執勤的人外,都在房間里休息,四處的燈光也會調到最暗。”陸封寒鋪墊完,“明天晚上我也會按時過來接你,到處都很黑,你容易摔倒和迷路。”
祈言覺得陸封寒說的話處處都是邏輯破綻,但依然是本能快于理智,先一步點頭答應下來:“好。”
陸封寒被這毫不猶豫的一聲“好”,刺的心里發酸發軟。
等到了祈言的房間門口,陸封寒告訴他:“門用你的個人終端就能刷開,有事立刻叫我,我在你隔壁。不管什麼事,都可以。”
祈言依舊應下。
等祈言“滴”的一聲刷開了門,陸封寒見他準備往里走,靜站了三秒,在關門前最后一刻,伸手攔住了即將合攏的門。
祈言站在門內,沒有再用力,疑惑地望著他:“還有什麼事嗎?”
陸封寒把自己的手往前遞:“我手受傷了。”
祈言視線落在陸封寒的手掌上,上面的細小傷口都沒處理,有的已經愈合,有的還泛著紅,沒結痂。
心底某處隱隱被扯痛。
往后退了一步,祈言出聲:“你進來吧。”
祈言對房間的布置不熟悉,還是陸封寒自覺拎出醫藥箱,從里面翻出了愈合凝膠。
這時,祈言才反應過來——陸封寒房間里肯定也有愈合凝膠。
像是看出了祈言的疑慮,陸封寒隨口胡謅:“我房間里的用完了,所以才來找你。”
祈言接受了這個說法。
陸封寒手掌寬大,指節修長,各處都布著薄繭。祈言很有耐心,將愈合凝膠均勻地涂在傷口上。
祈言只注意著傷口,沒注意陸封寒一直看著他。
涂完,祈言想了想,又拿起一截繃帶,在陸封寒手掌上纏了兩圈,最后系了一個平整的蝴蝶結。
“好了。”
陸封寒握了握手指,盯著繃帶系成的蝴蝶結看了許久。
心里最柔軟的位置狠狠抽動,讓他差點克制不住神情。
祈言奇怪陸封寒為什麼還不走,隱約間又想他多留幾分鐘。出于這種奇怪的心態,他沒有出聲,而是將醫藥箱放回原位,給自己倒了杯水,又拿出透明藥瓶,準備吃藥。
但很奇怪,他有些抗拒當著陸封寒的面吃藥。
于是他握著藥瓶,重新站到陸封寒面前,斟酌著措辭:“時間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陸封寒專注地看著眼前的人,眸光是祈言看不懂的復雜。
祈言覺得自己被這束目光定住了。
猶如整條時間線都被人為拖慢,每一幀畫面都徐緩而清晰。
祈言看著陸封寒走至近前,看著陸封寒俯身,將頭抵在他的頸旁。
垂在身側的手背,覆上了溫度熟悉的掌心。
藥瓶被兩只手一同握住。
在暗淡的光線中,頸側的衣領微潮,祈言聽陸封寒在他耳邊低語,嗓音沙啞,含著無法丈量的悲傷,又溫柔至極。
“祈言。”
“嗯?”
“以后,你無法確定的,我替你確定。你分辨不了的,我替你分辨。
”
“我做你的藥。”
第五十五章
指揮艦的會議室里, 主燈關著,橢圓形長桌的中央亮著立體星圖,熒藍的光映在陸封寒臉上, 見他面部的鋒銳勾勒得清晰。
一個煙灰缸在會議桌上轉了一圈,里面碾了四五個煙頭, 還有幾粒火星靜靜燃著。
陸封寒也咬了一根煙, 不過沒點燃,正靠在椅背上, 軍裝外套隨意搭在扶手邊,聽埃里希講接下來的初步作戰計劃。
埃里希雖然在前線已經混了七八年,半數時間都是陸封寒的副手,卻半點沒有被周圍環境影響,風紀扣永遠扣得嚴嚴實實, 袖口衣領平整,堪稱遠征軍的門面——
這也是為什麼以前每次有首都星的人過來視察,出面接待的都是埃里希。
“……這里有一顆珍稀礦星, 唐納派了不少人守著,到時候先把這顆礦星搶回來。”埃里希點了點星圖, “旁邊有一個備用的補給站, 可以順便轟了,小型微型艦沒有能源補充, 一炸一個準。”
陸封寒接下埃里希的話:“這次的作戰目標, 是直接把現在的駐地搬到都靈星上。離二次潰敗多久了?大半年了吧,我們的地盤, 該搶回來了。”
半小時前,他跟聶懷霆將軍通了話,時間不長, 滿打滿算不超過一分鐘,核心思想就是,在前線可以放開了逮著反叛軍打,不需要客氣了。
自成立日后,聯盟著實亂了一段時間。反叛軍占領勒托,聶懷霆率部遷至奧丁,聯盟一眼看上去,敗得徹徹底底,但真論起來,四大行政區中,也就中央行政區被占領了——只因為勒托于聯盟來說意義重大,這才加大了砝碼,令反叛軍網羅的游吟詩人有了大書特書的落點。
這也和陸封寒以前推測的一樣,反叛軍想取代聯盟,必然不會按著星圖,費時費力地從南十字大區前線一路打到中央區,而是先把勒托占了,再把中央區占住,另三個大區駐軍松散,真要解決花不了什麼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