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線希望的另一端,連著祈言。
除必要的日常活動外,陸封寒開始日復一日地守在這根信號加強器旁邊。很無聊,能思考的事情,他都在腦子里來來回回思考了好幾遍,也沒什麼事可做。
陸封寒干脆躺在草地上,把跟祈言相遇以來發生過的所有事都拆開了、掰碎了,通通回憶了一遍。
但即使如此,時間也沒過去多久。
在陸封寒讓破軍講了一百多個冷笑話,七八十個小故事,唱了兩首半的歌之后,他終于找到了消磨時間的事情——跟破軍玩兒模擬戰爭游戲。
拉一個太空戰的沙盤,兩軍對壘,你來我往,看到底誰能贏。
開始陸封寒五盤里總是輸多贏少,后來掌握了破軍的習慣,就輸少贏多了。等超過一百局后,破軍已經很少能贏。
破軍評價:“可怕的人類。”
陸封寒樂于收下這個形容:“姜還是老的辣,不用傷心,你還太小,按人類的年紀算,你還是沒滿一歲的小朋友。”
破軍反問:“那麼,您已經是人類中的‘老姜’了?”
陸封寒毫不客氣地回答:“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這句話聽過不知道多少次了,破軍老老實實地閉了嘴,閉嘴前又說了一句:“我的設計者明明用一段數據告訴我,您的脾氣很好。”
說完,他利索地假裝死機。
反而留陸封寒一個人出了很久的神。
陸封寒向來不認為自己涵養高脾氣好,在前線時,睡眠長期不足,脾氣更不怎麼樣,一個眼神把新兵瞪哭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
但在祈言眼里,自己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不。
陸封寒緊繃的嘴角松緩,勾了一分笑意。
在那個小迷糊眼里,自己哪里都好。
破軍突然出聲:“您心率突然加快。您生病了嗎?我不得不提醒您,這個行星上沒有藥。”
陸封寒心情好得很微妙,難得沒讓破軍閉嘴,反而跟他聊起天來。
“你知道你的設計者是什麼樣的人嗎?”
破軍老實回答:“我不知道。他沒有在我的數據核中留下任何相關的數據,但我很好奇,你知道嗎?”
陸封寒想說,我當然知道。你的設計者很聰明,但又很迷糊,經常把很多事情記混。嬌氣怕疼,力氣稍微大點,青紫幾天不會消,蚊子咬的傷也要綁繃帶。還非常非常非常會撒嬌,有段時間不是要抱就是要一起睡,讓人不得不哄著依著他。
可這些都是陸封寒獨自霸占和享有的隱秘。
于是陸封寒回了句:“我不告訴你。”
破軍:“……”
信號加強器日復一日地等待著來自宇宙的信息流,像一場未知終局的判決,賭桌上,只放著玄之又玄的運氣。
又是一天日出,陸封寒做完十組體能訓練,就著山泉水洗了個澡,走到信號加強器旁邊,問破軍:“從進躍遷通道到現在,幾天了?”
“按勒托時算,還是按本行星時間算?”
“勒托時。”
“截止您問話時的時間,共五個月六天九小時八分一秒。”
陸封寒沉默,在被朝陽鍍了一層光的信號加強器旁邊坐下,許久才語氣莫名:“五個月了啊。”
一百多天,快半年了。
勒托應該已經從冬季越到初夏了。
心里有種恍惚的空白感。
外面的世界一刻不停地在旋轉,無數的事情在發生。
只有他,被困在一顆行星上,生命仿佛被定格。
轉機出在半個月后。
聽見破軍的聲音時,陸封寒雙眼睜開,不見半點睡意:“怎麼了?”
破軍的聲線依然帶著特有的平直感:“我抓捕到一段信號,很大幾率是有一艘星艦在附近。”
陸封寒起身快步走出巖洞,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確定?”
“確定。”破軍詢問,“等待下一步指令。”
陸封寒毫不猶豫:“把星艦控制權奪下來。”
破軍:“是。”
等待的時間極為漫長,一秒被拉長了數倍,陸封寒捻了捻手指,又驀地握緊。
“已獲取控制權。”破軍的聲音終于響起,“星艦上共有五人,均負傷,星艦型號為G-173z,有改裝痕跡,能源充足。”
“這個型號四十年前聯盟就淘汰了,有改裝,應該是落單的星際海盜。”陸封寒倒不挑,有就不錯了,只要能開,不說四十年前,一百四十年前的都可以。
沒一會兒,破軍再次出聲:“三人死亡。”
“怎麼死的?”
“我聽不懂,人類說話太復雜了。”破軍干脆一人分飾多角,將聽見的聲音轉述給陸封寒。
陸封寒沒幾句就明白了。
這幾個人確實是星際海盜,收到命令,從中央行政區前往南十字大區,途中放不下打家劫舍的祖傳技能,追了一艘運輸艦。
沒想到這艘運輸艦是軍用偽裝的民用,上面滿載的全是前線物資,于是就被反追捕了。
不知道被追了好幾百星里,幾個人運氣好,發現了一個不穩定的小型蟲洞,為了逃命,毫不猶豫地開進去。
沒想到出來,正好遇上宇宙風暴,再回過神,已經沒有在聯盟的星圖范圍內,星艦搭載的系統處于半報廢狀態,功能根本不支持找到來時的路。
五個人已經在太空中飄蕩了許久,回聯盟的希望渺茫,開始相互推諉,只勉強維持著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