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懷霆曾在私下里跟陸封寒評價過,說霍奇金就是個悶核桃,就算當著他的面罵他窩囊,他也能笑瞇瞇地繼續喝他的茶,左耳進右耳出,十分沉得住氣。
一副你們爭你們的,別扯上我,我安安穩穩干到退休就滿足的模樣。
而此時,廣場上方的光屏中,聶懷霆表情嚴肅,克里莫端著態度,只有霍奇金毫無包袱,笑呵呵地朝民眾揮手致意。
望著光屏中里的影像,陸封寒算算,他有好幾年沒見過聶懷霆了,上一次見面,還是聶懷霆到前線來視察遠征軍情況,作為遠征軍總指揮的他負責接待。
比起那時候,聶懷霆老態明顯,法令紋深了許多,不說不笑的模樣,隨便去個幼兒園,都能嚇哭一大片。
陸封寒覺得自己小時候膽子確實大,那時候陸鈞剛犧牲,聶懷霆來找他,說愿不愿將監護權移到他名下去,陸封寒就一個要求,不改名字,也不改姓氏。
聶懷霆點頭,說他也沒想多個兒子。
然后陸封寒就跟著走了。
這些年下來,兩個人之間不存在什麼親不親情,更多的就是上級下級。聶懷霆守在聯盟首都星,將前線托付給他,他扛下這份托付,就這麼簡單。
聯盟秘書長上前一步,發表成立日講話。
與此同時,楓丹一號上,不在崗的工作人員都聚集在一處,觀看慶祝典禮的直播。
有人在念叨:“離我輪換回地面還有三天,等回去,我要給自己一天安排了四頓飯,一定要把勒托新開的美食店通通光顧一遍!”
“四頓?你就不能進全息系統,去虛擬店里嘗嘗過癮?”
“這能一樣嗎?味覺神經嗅覺神經是嘗到了,可我實際上只吃了空氣!毫無真實感!”那人又感慨,“時間怎麼過這麼慢?”
旁邊有人安慰他:“想想,等你回地面,那時商家全都還在打折,多幸福。”
楓丹一號的防務長霍巖路過,聽見這些人全在談論吃的,也不由開始計算自己什麼時候能輪換回地面。
他還欠著陸封寒一頓酒。
進了防務指揮室,霍巖見兩個工作人員正湊在一起聊天,屈指敲了敲金屬墻:“紀律呢?”
發現霍巖,湊在一起的兩人趕緊坐好,其中一個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妻子剛剛生了,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兒,我家里人傳了照片和影像給我,忍不住總是看。”
作為遠征軍單身狗的一員,老婆都沒有,孩子更是渺茫,霍巖心底暗想是不是遠征軍的單身劇毒毒倒了他,又羨慕道:“今天是成立日,你女兒很聰明,正好今天來到這個世界。”
就在這時,有一個觀察員驚訝地提高聲音:“防務長,雷達范圍內出現不明飛行物!”
霍巖眉頭一抬:“詳細點!”
觀察員的聲線突然抖了起來:“數量、數量太多了!”
意識到不對,霍巖猛地大步跨過去,就見雷達畫面上,無數紅色光點出現在檢測區內——只有未登記的星艦,才會在楓丹一號的雷達中顯示為紅色。
近百顆紅點排成楔形,仿佛突然出現在太空中一般,堂而皇之地不斷朝楓丹一號接近。
不,不是楓丹一號,是朝勒托靠近!
霍巖瞳孔一震,幾乎都抖著手按下了按鈕,全堡壘通報敵襲,同時命令通訊員傳訊回勒托。
下一秒,通訊員嗓音拔高:“通訊斷了,我們跟地面的通訊斷了!”
霍巖猛然轉頭:“怎麼個斷法?”
通訊員快速回答:“勒托單方面切斷了與我們的通訊線路!”
霍巖閉了閉眼睛。
再睜眼時,他聲音恢復了沉著,在堡壘的廣播中,要求非戰斗人員就地掩護,戰斗相關人員迅速到崗,全堡壘進入臨戰狀態。
觀察員手心滿是冷汗:“對方行進速度極快,已經進入一百八十個射程范圍內!”
“那是敵方,星際海盜沒有這麼大的體量,來的是反叛軍。”
霍巖不敢想。
不敢想遠在南十字大區前線的反叛軍是怎麼浩浩蕩蕩開著星艦來到中央星系。
不敢想為什麼這麼長距離的遷徙,沿途為什麼沒有發出一份警報。
不敢想是他們聯系不上勒托,還是勒托內部有人關閉了一切對外的通訊接口。
觀察員再次提醒:“一百五十射程范圍!”
霍巖站直,肅聲在全堡壘內通報:“敵人沒繞開我們,說明在攻入勒托前,會順手將我們也掃干凈。此刻,沒有援兵,只有我們自己。各位,一分鐘時間,寫好你們的遺書,我們可能要死戰了。”
頻道內,無一人說話。
有一絲哭音響起,很快又被捂住。
霍巖沉聲道:“坐以待斃,下一秒便會化作塵埃碎屑,奮力一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諸位,聽我命令——”
勒托。
聯盟秘書長的講話內容不算多,但因為語速慢,也還是講了十幾二十分鐘。
每年都差不多,追憶往昔,加強凝聚力,再談談今年聯盟的各項成就,鼓舞鼓舞民心,最后展望美好未來,期望聯盟更好。
明明講話稿的格式多年不變,但在場的人依然感到興奮,像夏知揚,手里領的小旗子都要揮出殘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