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揚被他的情態嚇地后退了半步。
祈言冷靜回問:“江云月想你死?”
“對!她已經瘋了!她趁我不注意,給我吃了不知道什麼東西,我覺得我快死了!”祈文紹抬起自己枯瘦的手,呼吸都在抖,“她還有別的倚仗,后面有人在給她撐腰、給她出主意!我聽見了,她當著我的面跟人通訊,商量要怎麼殺了我!”
祈文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永遠都仰望著他的江云月會動手要他的命。
他開始回憶自己為什麼會讓江云月進祈家的門,因為她出身平凡,性格溫順,只有一點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她的一切都是他給予的,沒有他,江云月什麼都不是。
他害怕林稚,也害怕祈言,在曾經的妻子和兒子那里碎裂的自尊心,在江云月面前得到了重塑。
可是,他差點死在這個從未被他看見眼里的女人手里。
陸封寒半點沒有同情這番遭遇的意思,而是問出關鍵:“你為什麼能聯系祈言?”
“江云月改了所有家務機器人的設置,拿走了我的個人終端,閉門謝客,不允許我見任何人。但她不知道,家里有一個機器人設有‘安全防御’,我的命令是最高指令。”
陸封寒:“所以你命令那個機器人,趁江云月不在,找來了你的個人終端?”
“沒錯。”祈文紹不敢聯系別的人,擔心那些人跟江云月是同伙,不得已才找了祈言。他虛弱地咳嗽了幾聲,“祈言,你救救我,只要你救了我,我會讓你當祈家的繼承人!”
祈言不為所動:“我很有錢。”
陸封寒看看祈言,覺得祈言這個闡述在這一刻,十分具有刺激性。
祈文紹神情一僵,有不屑,還是好言好語:“祈言,你現在還小,沒有概念,你再有錢,能跟祈家比嗎?”
他有把握,祈言不會不動心。
祈言卻懶得再說話,直接顯示了賬戶的余額。
一串數字出現在個人終端上方,夏知揚驚呼出聲:“這、這到底是多少位數?九位數?十位數?十一位數?”
陸封寒也挑了挑眉。
他知道祈言很有錢。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有錢。
又忍不住一算再算,原本計劃是攢十年攢夠祈言賬戶余額的零頭,現在“零頭”升級,不知道攢五十年夠不夠。
祈文紹卻難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
他表情灰敗,如果祈言不需要祈家的財產,那他拿什麼跟祈言談交易?
想到什麼:“對了,你媽媽……你媽媽她——”
祈言打斷祈文紹的話:“媽媽曾告訴我,她喜歡的那個你早已經死了。”
祈文紹如遭雷擊。
喜歡的那個我?
他艱難地回想,大學時的自己是什麼模樣?
家世賦予他良好的教養和談吐,為了跟林稚見面,他每天有時間就去林稚班里聽課,林稚在的公共大課他一定會在,為了理解林稚隨口說的話,他會通宵查閱各種資料,在林稚因各種論題跟人辯論時,他會滿心驕傲……
他愛林稚嗎?那時候是愛的,否則不可能鍥而不舍地追求了足足三年。
在林稚答應他的求婚時,他好像還哭得很沒形象。
可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是當他發現林稚有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卻插不進一句話?還是發現林稚說的話、解的公式,不僅是他沒聽過的,更是他根本無法理解的?或者是逐漸地,他已經從一個學生變得成熟,林稚卻還和在學校時一樣,毫無成長,只懷著對科研的一腔專注與純質?
不,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無能,承認自己的平庸,對他而言,太過難堪了。
所以在林稚離開后,他又會不由地將林稚作為對比的參照,覺得無論是江云月還是別的人,都比不上她。
他視線落在祈言身上,僵硬開口:“那你媽媽去世時——”
祈言冷然:“如果我媽媽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在意和眷戀,就不會選擇離開這個世界。”
祈文紹許久才長吸了一口氣,甚至引起了嗆咳,沙啞道:“這樣啊。”
原來他對林稚來說,早已無關緊要。
原來,他這輩子,過得這麼失敗。
他失去了林稚,以俯視的姿態,選擇了一個自以為能夠完全掌控的普通女人,直到他在無形中將這個女人的野心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大到對方將他視作絆腳石,準備隨手處理干凈。
他寵愛的兒子學術造假,蓄意殺人,一直都在他面前裝軟弱,哄他騙他,現在進了監獄。
而對曾經愛的女人和另一個兒子來說,他只是無關緊要的存在。
祈文紹突然失了力氣。
他望向祈言,嗓音更加沙啞:“江云月給我用的藥,叫‘河堿’,你知道是什麼嗎?”
陸封寒回答:“‘河堿’是一種慢性神經性毒素,反叛軍做出來的東西,可以讓人在清醒的狀態下,逐漸虛弱,最后窒息死亡。聯盟現今還沒有研究出治療手段。”
江云月一個勒托貴婦,能拿到‘河堿’,本身就說明了不少問題。
陸封寒發了短訊給文森特,讓他幫忙盯著人。
而祈文紹在聽完這句話后,竟沒有太大的意外,只是覺得諷刺——最后在他眼前的,竟然是這個他一度排斥和畏懼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