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低頭翻看個人終端時,祈言不由地又將剛剛看見的畫面重新回憶了一遍。
他將這種異常歸結為,人對跟自己不同的人的好奇心。
房間里的床跟陸封寒想的一樣,窄得驚人。如果他選擇平躺,根本不會有祈言的位置。于是他側身躺在單人床上,勉強空出靠墻的一塊,拍了拍:“你睡這里。”
祈言喝完一管桃子味的營養劑,有些后悔自己“他跟我睡一間”的提議了——床實在太窄,他已經目測出,一旦他躺上去,和陸封寒之間,根本不會有間隙。
但說出的話不能收回,祈言套著寬松的柔軟襯衫,越過陸封寒,在留出來的位置躺下。
他下意識地屏著呼吸。
陸封寒很快就發現了,低笑打趣:“跟我睡一張床就這麼緊張?好了,又不會吃了你,呼吸。”
祈言才發現自己在屏氣的狀態,一放松,就深深吸了一口氣。
周圍屬于陸封寒的氣息盡數竄進鼻尖,進到了身體里。
他有些不太能形容陸封寒的氣息到底是怎麼樣的,很冷,很硬,鋒銳,又夾著不散的硝煙氣,明晃晃的像一把兇刃。
對大多數人來說,這樣的氣息太具有侵-略性,讓人下意識地發憷、遠離。
祈言卻非常喜歡,甚至不克制,輕易便會沉溺。
陸封寒準備通過聊天緩解祈言的緊張,但想來想去,沒想出什麼話題,只好從今天發生的襲擊取材:“你知道,那三艘星艦為什麼襲擊堡壘嗎?”
祈言沒敢看他,只搖頭:“不知道。”
“聯盟星艦中控系統的源架構,當時就在堡壘里。反叛軍的目標是這個。
不過現在,應該已經送到勒托了。”
“中控系統?”祈言肯定道,“就算搶走了,他們也用不了。”
陸封寒挑眉:“為什麼?”
祈言回答:“中控系統帶了很復雜的‘鎖’,沒有‘鑰匙’,打不開,用不了。”
陸封寒想問你為什麼會知道,但最后還是如往常般,沒有問出來。
只講了個開頭,陸封寒就發現,不是自己沒有講故事的天賦,而是后續,祈言都是參與者。
沒有講下去的意義。
連著幾天晚上都熬夜沒睡足,一挨著陸封寒,祈言就犯困了。
而陸封寒正思索著,要不要再想想別的,余光就注意到,祈言密而平直的睫毛緩緩下垂,最后闔上了眼。
再看,呼吸起伏,已經睡著了。
陸封寒熄了燈光,也閉上了眼睛。
只不過,陸封寒睡到下半夜就醒了。
才躺上床時,平躺著、睡姿規整的祈言,不知道什麼時候鉆到了他懷里,鼻尖就貼在他的頸側,每一次呼吸,都癢到了心里。
第二十一章
陸封寒不是沒跟別的人一起睡過覺, 在前線時,如果遇到戰事激烈,幾天幾夜盯著星圖不能松懈, 指揮艦的地板就是床,幾十個人輪換著睡覺, 誰會管旁邊躺的是誰, 能合眼就不錯了。
他也不是沒跟人挨過這麼近。
那時他還沒當上前線總指揮,有一次出任務, 遇到反叛軍伏擊,他和埃里希被迫降落在一顆荒僻的行星上,逃生艙落地就直接炸成了碎片。
當時埃里希重傷,血止不住,體溫降得很快。不說治療艙和醫療機器人, 連一顆藥、一條繃帶也沒有。那顆行星無人居住,晝夜溫差極大,到半夜時, 溫度直降到了零下。
他只能盡量用自己的體溫當熱源,以免他這個兄弟活不到救援到達。
但, 這些情況和現在, 好像都有些不一樣。
堡壘運轉的噪音綿綿不斷,一旦注意到, 就會覺得擾人。可此時此刻, 都比不了傳至耳邊的輕緩呼吸。
陸封寒想,可能是因為平日里, 祈言總是表情清冷,很少笑,話也不多, 常讓人覺得疏離,不好接近——
跟此刻緊緊偎在自己懷里的模樣,相去甚遠。
又或許是因為,懷里的人太瘦,太軟,太脆弱了,才讓陸封寒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放輕,怕把人吵醒了。
這覺還怎麼睡?
陸封寒微微側頭,垂眼看祈言的睡顏,目光一一巡邏過祈言平直細密的睫毛、筆直而窄的鼻梁,在心里無聲詢問:祈言,你知道你睡著了會這麼黏人嗎?嗯?
當然沒有人回答他。
小粘人精睡得正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個小粘人精。
黑暗里,陸封寒望著上方的金屬板,盡量適應這種懷里擠了個人的感覺,在熟悉的噪音中慢慢閉上眼。
許久,他垂放在身側的手臂抬起,松松搭在了祈言腰上,沒再移開。
祈言醒過來時,狹窄的單人床上只躺了他一個人。
他睡眠質量向來不好,只能用時長來不足,這一覺卻睡得格外舒服,連夢都沒有做。
“幾點了?”他嗓音還有些啞。
“還早,八點半。”陸封寒見祈言惺忪著一雙眼,迷迷糊糊的,不由笑道,“別賴床了,你們那個組長昨天不是說九點要集合嗎?”
慢吞吞地坐起身,柔軟的布料與他身線貼合,祈言用楓丹一號統一配置的漱口水漱了口,又接過陸封寒遞來的水,把藥吃了。
知道吃完藥后不會好受,陸封寒在一旁問他:“休息休息再去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