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分鐘后,陸封寒慢條斯理地系完扣子,頂上三顆沒管,露出胸膛一段明顯的肌肉線條。
他看向坐在沙發上的人。
對方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皮膚霜白,脖子上浮起一層惹眼的紅色指痕,因為咳嗽,眼尾的紅還沒散。
細得一折就會斷的手腕上,一圈青紫痕跡。
陸封寒略帶懶散地倚著墻,帶著股不正經的匪氣,下巴往祈言手腕一指:“這讓我懷疑,剛剛不只握了十幾秒,而是對你用了刑。”
祈言抬頭,瞥了陸封寒一眼,跟沒聽見一樣,低頭繼續在紙上寫字。
被當面忽視了的陸封寒沒在意,瞟了眼祈言手里的紙筆。
日常生活里,紙已經非常少見,但涉及機密文件時,偶爾仍會用上這種脆弱而原始的載體,陸封寒并不陌生。
他只是覺得,祈言看起來,比紙還要白。
有點像……像一捧雪。
精細照顧,能保護周全。但攏在掌心,又輕易會化開。
陸封寒輕“嘖”了一聲。
心想:這人實在過于嬌氣了。
放在我手下訓練,活不過半天。
作者有話要說: 陸指揮:嬌氣。
第二章
房間里,祈言依然低著頭,認真寫字。他神情專注,平直細密的睫毛垂著,握筆的手指彎曲,連指甲弧都修得平整。
陸封寒看了兩秒就沒再看,倚墻站著,一個轉眼便把室內陳設打量了個遍。
黑白灰三個顏色的家具,簡潔得讓視野內乏善可陳。值得注意的,除安穩放在一旁的治療艙外,就是覆蓋了整面墻的書架,滿滿當當,露出五顏六色的書脊。
陸封寒覺得奇怪。
星歷都走過兩百年了,紙質書這類堪稱原始、且十分昂貴的存在,有的人一輩子見不到一次。
這里卻擺了滿滿一架子,明顯還有翻閱的痕跡。
活得這麼復古?
正想著,手指輕敲桌面的“篤篤”聲吸引了陸封寒的注意力。
祈言等陸封寒看過來,將手里寫滿字的白紙遞過去:“你看看。”
“原來,寫給我看的?”陸封寒兩步走近,伸手隨意接過來,筆鋒峻秀的手寫體映進眼里。
“治療費用單,治療艙運行總時長,八十四小時,共花費,七百八十七……萬星幣;修復液消耗量折現,共一百六十二萬星幣;治療艙損耗折現,共八十萬星幣;能源消耗折現,共五千星幣。”
聽陸封寒念完,祈言用手里捏著的筆,指了指陸封寒腰腹的位置,總結:“治好你的傷,很貴的。”
陸封寒心想,看出來了,確實很貴,這幾個數字全部加起來,一千萬星幣了。
手指劃過下巴,陸封寒回憶自己賬戶里的余額——或許足夠支付……零頭?
幸虧是治好后才看見的這張賬單,否則,陸封寒不覺得自己擁有躺進治療艙的勇氣。
祈言見他停了下來,提醒:“繼續往下看。”
“合約?……自星歷216年7月29日起,乙方保護甲方的人身安全,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時限兩年。到期后,合約解除。薪酬,一千零二十九萬五千星幣。”
念完,陸封寒挑唇笑道:“保護你的人身安全?你從哪里看出我合適的?”
祈言抬起單薄的眼皮,反問:“你認為你哪里不適合?”
陸封寒發現,跟這個小朋友聊天挺有意思。比如現在,明明是自己提問題,但這個問題轉頭又被利落地拋了回來。
他屈起手指,彈在紙面上,發出清脆的“啪”聲:“這麼說吧,小朋友,先不論我值不值得信任,單就這份合約來說,對你不公平。
兩年一千萬星幣,你拿這筆錢,去請聯盟頂級保鏢,能請一個團了。十個人一隊,每天輪換,三百六十度圍著你,不比對著我一個人的臉有意思?”
“我認為有意思。而且我有錢。”祈言言簡意賅,且明顯對陸封寒提議的“請一個團的保鏢、每天看不同的臉”不感興趣。
陸封寒心道,有點傻,顯然沒經過壞人的毒打。不過挑中了自己——眼光還行,不算太差。
他拎出合約里的一句話:“‘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這句解釋一下?”
這句話放上下文里,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單獨念出來,就多了層曖昧。不過陸封寒打量祈言昳麗的眉眼,暗嘆自己果然是被手下那幫人給污染了,滿腦子廢料。
畢竟,要真有那個意思,還說不清——到底誰更吃虧。
祈言很配合:“意思是,隨時隨地,你都必須在我身邊保護我。”頓了兩秒,他又進一步解釋,“我的處境很危險。”
陸封寒挑眉:“哪種程度的危險?”
祈言認真想了想,下定義:“隨時會死的程度。”
說是這麼說,卻半分看不出緊迫感。
像不懂事的少年人隨口開的玩笑。
陸封寒黑眸深潭一樣,沒對祈言這個回答發表什麼看法,而是確認:“兩年?”
祈言沉默幾秒,才像是確定什麼一樣,點頭:“對,只用兩年。”
答完,他就察覺到,自己手里捏著的筆被陸封寒抽走了,筆尖磨過紙面,那個男人“唰唰”簽完自己的名字,又把紙筆遞回來,揚眉:“該你了。”
祈言接下,乙方空白的位置多了“陸封寒”三個字,這個男人寫字跟他本人如出一轍,橫豎重,撇捺張狂,鐵畫銀鉤間有逼人的鋒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