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葛生頓了頓,像是在消化什麼信息,片刻才道:“他把整個蓬萊洲封了起來,做成了一個爐鼎。”
柴束薪立刻明白了木葛生的意思,“你是說,他要煉化蓬萊洲里的所有人?”
“從理論上來講行得通,如果他胃口真的有這麼大,蓬萊上下千余口人,一口氣吃光,說不定真能修為滿溢,得道飛升。”
木葛生有點震撼,“我想過他會不要臉,但沒想到他會這麼不要臉,果然吃貨都沒有底線。”
“他封閉了蓬萊洲,但我們還是進來了。”柴束薪想的是另一件事,“他在等我們。”
“對。”木葛生點了點頭,“畫不成知道我們要來,并且做好了準備,看他這個架勢,是想把我們一起煉化了。”
大敵當前,兩人對視,迅速分工完畢——木葛生一拋山鬼花錢,“畫不成在山頂,路上小心。”
柴束薪點了點頭,看了他一眼,一陣風般消失在原地。
畫不成這麼做,其實無形間順水推舟幫了他們一把,他封閉了整個蓬萊洲,那麼一旦蓬萊被毀,對外界的波及會小很多。
但也有壞處,如果畫不成煉化的速度足夠快,那麼可能木葛生來不及布下整個陣法,甚至連六家信物都會被他吞噬掉。
那時他們將再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所以當務之急是搶時間——柴束薪去攔住那個想成仙想瘋了的神經病,木葛生則爭分奪秒去布陣。
都是老不死,就看誰的手腳麻利了。
柴束薪在山路上疾行,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在半個時辰之內登上了劍閣閣頂。
雪色皚皚,云海蒸騰。
劍閣之上,滿月之下,有銀色大湖,名為白云邊。
在柴束薪的記憶里,白云邊只有大寒之日才會出現,畫不成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居然在盛夏時節重現了這番景象。
畫不成在湖上泛舟,一襲白衣,扁舟上放著一只酒壺。
他察覺了柴束薪的到來,但是并未回頭,只是甩開釣竿,將一尾剛剛釣上的青鯉放回湖中,“你來了。”
柴束薪什麼也沒說,飛身而上,舐紅刀錚然出鞘,在半空劃開艷煞流光,直接向畫不成劈去!
這一擊他押上了九成的力,就算是畫不成也不得不起身閃避,扁舟頓時被斬為兩半,刀風劈入湖底,掀起一卷大浪。
水幕漫天,畫不成嘆了口氣,“可惜了一壺好酒。”
柴束薪完全不接他的話,沉默不語招招狠厲,如果說畫不成有搬弄是非蠱惑人心之嫌,那麼到了柴束薪這里就完全是俏眉眼做給瞎子看——白搭。
這一點他和木葛生完全不同,如果這里站著的人是木葛生,他很可能邊打邊和畫不成說一出相聲。
一個是長生子,一個是羅剎子,雖然畫不成處心積慮謀定后動,但柴束薪也不是什麼善茬,每個人身上都背著血債。
仙人降魔,羅剎飼虎。
柴束薪的速度已經快成了一道殘影,月色下只能鋪捉到熾熱的紅光,他每一刀都砍在畫不成的致命關節上,逼得對方不得不出手防御——舐紅刀撞上一物,發出尖銳鳴響。
畫不成拔劍出鞘。
柴束薪只在幻境中見過畫不成的劍,而那遠在百年之前,如今百年已過,對方已不知又登上了多少境界。
一劍卷起千堆雪,浩氣凜然。
他們在湖面上對峙,一人黑衣紅刀,艷煞驚人,一人白衣清劍,飄逸出塵。
羅剎與修士,厲鬼與仙人,兩種迥然不同的氣場在湖面爆開,交擊碰撞,一種無形的對峙膨脹開去,湖面大浪滔天,甚至驚起了遠處群山上的積雪。
“我很多年沒有出劍了,因為沒有合適的對手,你卻只用了一招。”畫不成撫過劍身,“不愧是師弟的學生。”
柴束薪身上的煞氣陡然暴漲,“你不配叫他。”
“這麼稱呼他確實不合適。”畫不成居然點了點頭,“畢竟莫傾杯早已不是蓬萊中人。”
話一出口,柴束薪就知道什麼都不必說了,銀杏齋主給他們留下的記憶沒有錯,畫不成確實是被斷去了心骨。
否則對方不可能那麼平靜,平靜的像是大寒時的深湖,冰霜凍結,沒有一絲波瀾。
這就是仙人麼?
這就是逍遙麼?
大浪倒灌了下來,仿佛天地間盡是雨聲。
柴束薪輕輕吁了口氣,用刀鋒劃破手掌,鮮血灑滿長刀,他將滴血的刀鋒橫在眉前,擺出一個古老的起手式。
畫不成微微一愣,“舐紅刀術?墨子居然傳給了你?”
無人應答,取而代之的是暴烈至極的刀風。
木葛生在竹林中狂奔。
他之前梳理過一遍整個蓬萊的地形,事先算好了每一處陣眼的位置,他先繞著整座蓬萊洲的邊緣繞了個大圈,用山鬼花錢將整座島圈了起來,接著前往每一處陣眼,布下信物。
金頂、瑤臺、觀潮亭、扶桑井、仙人橋……走到橋上的時候,木葛生看見遠處山巔有積雪崩塌,連他都能感受到余震。
看來柴束薪已經和畫不成動了手,局面很膠著。
仙人橋是一座十字形橋,枕山際水,魚沼飛梁。整座橋建在山谷之中,四周青山環抱,橋梁極其漫長,幾乎覆蓋了整個山谷,以十字軸,分出四個巨大的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