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惆悵地嘆了口氣,心說真是栽的徹底。
烏畢有到底沒給木葛生點重慶小面,而是換了一碗清淡的蔥花面,木葛生也沒挑,抱著碗坐在門檻上,邊吃邊道:“傻閨女,跟你說個事。”
柴宴宴和安平蹲在一旁聽墻角,烏畢有沒好氣,“有屁快放。”
“我今天要和三九天去一趟酆都。”
“你去酆都干什麼?”烏畢有頓時警覺,“陰陽家的事我都處理好了,用不著你。”
“你爹我昨晚累了一宿,沒工夫管你那爛攤子。”木葛生完全不顧忌烏畢有的臉色,懶洋洋道:“我要去一趟陰律司。”
“陰律司?你要去找崔子玉?”
柴束薪從門里走了出來,烏畢有這才發現這兩人穿著同款的襯衫,也不知什麼時候買的。
柴束薪攏了攏袖口,淡淡道:“去辦結婚證。”
三人齊齊裂開。
事實證明柴宴宴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天算子和羅剎子要是到酆都鬧離婚,這事確實能在鬼集茶館唱上八百年。
但如果這倆人去酆都領結婚證,引起的熱鬧只會更多。
以木葛生和柴束薪的情況,在人間民政局肯定領不了證,只能去酆都。
酆都的律法在某方面而言可謂相當開放,但凡是酆都居民,無論男的女的死的活的,成精的變鬼的,尸骨未寒的化成灰的,只要雙方愿意,且都沒有罪責加身,都可以領證。
木葛生和柴束薪都不算酆都居民,但陰律司主管是崔子玉,又有烏畢有這個無常子在,后臺操作一下,問題不大。
“知道最近酆都管得嚴,崔大人要是不方便批條子,也無妨。”木葛生站在陰律司大堂里,笑瞇瞇地看著公案后面的崔子玉,“我待會兒和三九天去買個陰宅,就算酆都居民了。
”
柴束薪站在木葛生身后,開口道:“我在酆都有房產,你挑一套喜歡的就行。”
他一如既往神色淺淡,但看得出心情很好。
陰律司里里外外擠滿了看熱鬧的,崔子玉冷汗嘩啦啦地流,忙道:“方便方便,當然沒問題,這個、這個這個,祝二位大人百年好合、早……”他順口想說早生貴子,可惜面前兩位誰都沒有那個功能,只好干巴巴地笑了笑,又重復了一遍百年好合。
“崔大人,幾日不見,您這口才退步不小。”木葛生道:“百年怎麼夠。”
崔子玉腿一軟,就差說萬歲萬歲萬萬歲了。
木葛生笑了笑,看向身后的人。
“有他在,我求的是千秋萬代。”
崔子玉找出一張姻緣紙,蓋上陰律司的大印,木葛生四下看了看,卻見柴束薪已經磨好了墨,將一只紫毫筆默默遞到他面前。
木葛生欣然接過,提筆一揮而就。
喜今日赤繩系定,珠聯璧合,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
花好月圓,欣燕爾之,相攜黃泉碧落,共渡海枯石爛。
紅葉之盟,謹訂此約。
接著他在結婚人一欄批上自己的名字,又將筆遞給柴束薪。
柴束薪接過,填好姓名,接著對他道:“我知道,其實你的字很好看。”
姻緣紙上的字跡酣暢淋漓,一筆一劃自有風骨,筆勢豪縱,鋒利嶙峋,卻沒有鐵畫銀鉤的殺伐氣,而是一片洋洋灑灑的春|情。
木葛生想起自己那本連篇鬼畫符的《西氏內科學》,打了個哈哈,寫字太耗神,他通常的水準都是能看懂就行,好聽點叫瀟灑,說白了就是狗爬。
接著是證婚人一欄,木葛生招呼三個小輩,“過來簽個名。
”
柴宴宴已經迅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滿臉都是喜聞樂見,安平還在適應,烏畢有則完全裂開。
畢竟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昨天定情今天領證,簡直就是閃婚。
但是仔細想來,百年陰差陽錯,又是何其漫長。
柴宴宴已經喜滋滋地跑了過去,接過筆就要簽名,烏畢有猛地反應過來,劈手奪過筆,三兩下簽上自己的姓名。
柴宴宴當即不干,“你這人怎麼回事?”
烏畢有不甘示弱,“我要簽在第一個!”
安平看著吵吵嚷嚷的兩人,無奈地嘆了口氣,接過筆,工工整整簽上自己的姓名。
最后一欄是主婚人,木葛生將筆遞給崔子玉,笑了笑,“崔大人,有勞。”
崔子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慫歸慫,從當年的銀杏書齋到城隍廟,他算是真正見證了兩人一路走來。
他沒有推脫,接過筆,簽上自己的名字。
接著朝木葛生和柴束薪行了一禮,“有情人終成眷屬。”
“受之有幸。”
天算子和羅剎子成親,從十殿閻羅到陰陽家,整個酆都都被驚動,無數人從震驚到恍然再到悚然,最后馬不停蹄地跑到陰律司道賀。木葛生把烏畢有推到人前擋鍋,婚書往懷里一抄,拉著柴束薪溜之大吉。
兩人一路走到三生坊,木葛生指著一座高樓,笑道:“三九天,你記不記得這兒?”
柴束薪嗯了一聲。
當初誤闖城西關,他們倆一路逃出生天,最后跳上一座高樓,躺在樓檐上看燈。
那晚閻王嫁女,金吾不禁夜。
這里原是一座酒樓,后來不知被何人買去,改做私宅,木葛生看了看,問道:“三九天,這里是被你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