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老狐貍又在打什麼算盤。安平毫不懷疑木葛生會放水,保不齊還能放出一條三峽大壩。
木葛生道:“諸位可知蜃樓?”
“蜃樓?”朱白之道:“天算子所言,可是諸子七家成立之地?”
木葛生點頭,“正是。”
見安平面露不解,朱飲宵解釋道:“千年前諸子七家成立后,墨家建有一座機關樓,名為蜃樓。古人認為蛤蜊屬蜃,吐氣而成樓臺城廓,由此得名。”
“蜃樓不在三界之中,而是位于一處域外之境,只有七家同意后才能打開。其中存有諸子七家歷代積攢下來的大量秘寶,同時也是傳承之物的保存之地。”
木葛生點頭,“上一代靈樞子成為羅剎子后,因后繼無人,盤庚甲骨歸位蜃樓,此后一直放在樓中保管。而根據蜃樓所下的禁制,只有靈樞子本人才能進入頂層傳承之地,將盤庚甲骨取出。”
“如今數十年過去,靈樞子之位懸空已久,是時候再度擇主了。”
他看向柴宴宴和柴菩提,“如今藥家主要分為兩支,又以你們二人為家主,若無異議,半月之后蜃樓開,羅剎子會親自主持一場比試。”
“勝者,就是盤庚甲骨的繼承人。”
第47章
木葛生輕描淡寫一席話,無異于石破天驚。
柴菩提和柴宴宴明顯都在沉吟,柴宴宴的眼神完全變了,巧笑盼兮的眸子變得沉穩果斷、隱隱透出一絲鋒銳,她斟酌片刻,開口道:“既然是天算子和舅老爺的安排,藥家沒有不遵之理。”
柴菩提卻顯得有幾分猶豫,“茲事體大,我需要回去商議,再行定奪。”
烏畢有嘖了一聲,“萬事不做主,大媽你這家主當得有什麼意義。
”
柴菩提悠悠道:“藥氏集團不像宴宴家,并非一言堂。”
“家主便是家主,難不成按你的意思,諸子都在獨斷專行嗎?”
“無常子這話說的有趣。”柴菩提笑道:“您如今在陰陽家中也并非事事做主吧?”說著看向崔子玉,眼神意味深長。
烏畢有險些就要炸,被柴宴宴眼疾手快地摁下,安平倒抽一口涼氣,柴宴宴給他打眼色,低聲道:“你又怎麼了?”
安平臉色扭曲,好容易擠出一句:“姑奶奶您踩的是我的腳。”
柴宴宴:“……”
烏畢有冷冷一哼,不再說話。
“既如此,以三日為期,還請柴小姐盡快定奪。”木葛生微微一笑,“待盤庚甲骨重新現世,還請借來一用。”
“如此一來,再算當年一卦,便不是難事。”木葛生看向崔子玉,似笑非笑,“崔判官也好向酆都交差了。”
崔子玉長拜到底,拖著長腔道:“拜謝天算子——”
“慢著。”朱白之皺眉道:“天算子,你可要想好了,真要再算國運?”
林眷生也并不贊同,低聲道:“當年是萬般無奈之舉,今非昔比,你若不愿,不必如此。”
木葛生拍了拍林眷生的肩,看向朱白之,“關于再算國運一事,陰陽家與藥氏集團同意,再加上我這個天算子和羅剎子,勉強算得四家。”
有四家同意,便有了商議余地。
這下連朱白之和林眷生都再說不出什麼。
安平算是服了,木葛生今日言行,完全是一環套一環,把所有人都帶得團團轉——不管是為他好的還是圖謀他的,全都在他的套路里。
這樣的腦子他怎麼不去做生意?活該窮光蛋。
事已至此,眾人都沒了打牌的心思,當下各自四散。
安平收拾了麻將桌,回到后院時卻發現廊下站著一人,“長生子。”
對方回頭,正是林眷生。“要不要下一局棋?”
安平愣了愣,連忙點頭。
林眷生落下一子,“你的棋藝有進益。”
安平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平時和半仙兒下棋,從來沒贏過。”
“從前我和葛生下棋,也是輸多勝少。”林眷生無奈苦笑,“本想今日有機會和他下一局,又被他躲了。”
“半仙兒很在意您的。”安平認真道。
“我知道。”林眷生嘆了口氣,“當年之事,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我確實做的不近人情。”
安平微微一怔,隨即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
他有些意外,林眷生看著向來清風朗月,是世外之人,難以想象他會對經年舊事耿耿于懷。
“我覺得半仙兒從來沒有責怪于誰,畢竟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安平想了想,道:“而且,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知道,他不怪我。”林眷生道:“但有時正是因為物是人非,才五味雜陳。”
安平默然,他年紀尚輕,很多時候理解不了年月的深厚。就算在夢境中見過當年那一切,但在他如今的年齡,即使是木葛生也尚且輕狂,銀杏書齋滿庭金黃,誰又能預料到日后慘相?
造化弄人。
當年的林眷生也不過是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為了諸子七家而犧牲同門師弟,如今百年過后,故人先后離世,他又是帶著怎樣的心情回看這段過往?
如人飲水,只能冷暖自知。
可能正是因為木葛生絲毫不怪罪于他,才更讓人過意不去。
說到底,畢竟是親眼看著長大的師弟。
諸子七家中人或許都有這樣的兩難之境——正如當年的烏子虛,他既是無常子,肩負著陰陽家的責任,又是木葛生多年同窗,彼此深情厚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