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求您,別走……不要丟下我……
聽不見陸海逸無聲的哀求,陸佑民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領,轉身,離開。
“嗬……求……”
求您,別走……
陸海逸嗓子撕裂般嗚咽著,凸著一只血紅的眼球,竭力朝前方看去。
他模糊的視線窺見,陸佑民手掌觸碰門把,有瞬間的微頓,隨后嘆息般,極輕極輕地吐出一句話:“趁我現在還年輕,身體好,與其在你們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再生一個好了……”
“嗬——!”一瞬間,陸海逸的眼珠驟然暴起。
下一刻,“砰”的一聲,房門關閉,帶起輕微的風,陸佑民未盡的尾音,也隨之消弭于空氣之中,將陸海逸最后一絲豪門夢,徹底斬斷。
都是報應。
……
高級餐廳包廂,溫雁晚端坐在柔軟的席位里,垂著單薄的眼皮,吃飯。
溫宇翔正在對面說話。
“阿雁,當初我丟下你們母子兩人在外面辛苦生活,自己卻獨自回了溫家,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做的不對,我也知道,你心里還有怨氣,但說句真心話,你對當初的事情,可能還有些誤會……”
包廂很清凈,有舒緩的音樂聲,從桌角的小音響里緩慢流淌出來,間或夾雜著刀叉觸碰餐盤,發出清脆的磕碰聲。
而這一切,都被溫宇翔滔滔不絕的聒噪聲,打破了個干凈。
溫雁晚沒理他,他兩手握住刀叉,除了吃飯,還是吃飯。基本從上餐開始,嘴里動作就沒停過。
他坐姿端正,脊背筆挺,用餐的姿勢標準漂亮,雖沒怎麼住過嘴,但動作不急不緩,像是有良好教養的。
而事實上,這只是溫雁晚上輩子與同事一起出去吃飯,被嘲笑后,自己私下偷偷學的而已。
溫宇翔看著,開始還有些許欣慰,畢竟溫雁晚再怎麼說,也是他的兒子,自己兒子氣質樣貌好,作為父親難免驕傲。
但現在,他見溫雁晚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又不禁心生嫌棄。
一點點吃食,就惦記得跟什麼似的,果然是沒人養的野種。
兩人全程各干的,互不干涉,溫宇翔說得情到深處,連淚水都隱隱落下,竟是將自己都給感動了。
直到溫宇翔眸光注視著溫雁晚的臉,緩慢地吐出一句話:“阿雁,你長得,真的很像你母親……”
“啪!”
刀叉與餐盤刺耳的撞擊聲,將溫宇翔未盡的話語猝然打斷。
“我吃完了,”將刀叉擺在光潔的餐盤上,溫雁晚用紙巾擦拭自己的唇,隨即身子緩慢地靠進椅背,指骨曲起置于桌面,輕點,“你要是再不進入正題,我要回學校繼續做作業了。”
輕薄的眼睫微抬,一雙釅黑的眸子映著流轉光華,漂亮至極,眸色卻冷冽如萬里冰川,一絲溫度也無。
被這句“做作業”梗了一下,溫宇翔表情當即變了變。
微不可查地吸了口氣,溫宇翔重新掀起臉皮:“如果我沒記錯,跟你一起的那個,是陸家的孩子吧?”
他微笑:“喜歡人家?”
溫雁晚回他一個微笑:“關你屁事?”
“……”溫宇翔假裝沒聽明白,他繼續道,“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壓力肯定特別大,畢竟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富家大少爺,你只是一個貧苦的學生……但據我所知,陸潮生現在,似乎已經和陸家斷絕了關系?若是你現在跟我回家,你就是溫家的二少爺,和以前的陸家大少比起來,完全差不到哪里去……”
在溫宇翔看來,溫雁晚和陸潮生的地位差距實在太大,陸潮生那孩子,看著就是個盛氣凌人的,估計溫雁晚平時,沒少受陸潮生的少爺氣。
現在陸潮生沒了陸家,高高在上的大少爺一朝跌入凡塵,溫雁晚心里應該是高興的,畢竟溫雁晚這算是成為陸潮生唯一的依靠與寄托了。
此時溫宇翔還不知道,溫雁晚已經被達鴻意認做了外孫。
他還在苦口婆心:“阿雁,你退學跟我回溫家吧,我是真心想要彌補你,彌補過去對你的缺失,你若是想繼續上學,我還可以送你出國,你若是想直接工作,我可以馬上安排你進公司,若是你舍不得那孩子,你可以把他一起接過去,現在是他離不開你,不是你離不開他,他不會有任何異議的……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你就是溫家二少,相信我,阿雁,我們會給你最好的一切……”
……
“雁哥……雁哥……”李睿淵從后排猛地摟住溫雁晚的脖子,對準他耳朵,扯嗓子,“雁哥!物理課代表喊你交作業呢!你聽見沒有啊!”
“……嘶,”溫雁晚耳朵突地一炸,差點被李睿淵這一嗓子直接送走,忙把他搭在自己后背的手掀了,嫌棄,“你小聲點,我沒聾。”
他把作業拿出來,先去講臺給物理課代表交了,李睿淵望著溫雁晚的背影,指間飛快轉著筆,咂舌:“我怎麼感覺,雁哥出去吃了頓飯回來,整個人都不太對勁了呢?”
達錦文瞄他一眼,沒搭話,他比李睿淵消息靈通一點,已經得知,溫雁晚似乎就是溫家一直要找的人,溫雁晚這模樣,八成是被溫宇翔找去談過話了。
自開學來,達錦文經過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兒,心眼也多長了點,溫雁晚都快成年了,這時忽然讓他回去,要說溫家沒點兒別的心思,傻子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