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潮生把保溫杯拿下來,輕輕放回溫雁晚的桌上,隱約想起,自己似乎又夢見昨晚的場景了。
依舊是昏暗的酒吧,破碎的光斑,少年捏住他下巴的微涼的指尖,以及那抹輕輕勾起的顏色淺淡的唇。
想到那口明明冰冷、卻被交觸的鼻息熾烤得滾燙的酒液,陸潮生忽然感覺喉間一陣干渴。
就像是在渴望著某種灼熱的液體……亦或是某人獨特的氣味。
捏著保溫杯的指尖隱隱收緊。
“嗯?你終于醒了,我還以為你要睡一上午。”
身邊傳來熟悉的嗓音,陸潮生收回手,掀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去了哪里?”
話出口后,喉間那股子干澀似乎更重了幾分。
陸潮生舔了舔唇,余光瞥見溫雁晚桌上的保溫杯,不知為何,他居然有種將它打開喝兩口的沖動。
聽到陸潮生的話,溫雁晚微微愣了下。
他沒想到,自己一回來,陸潮生居然會問他這個問題。
畢竟陸潮生看起來,可不像是會對別人行程感興趣的人。
剛剛趁著大課間還有半小時,溫雁晚去辦公室找了一下向云山。
恒北私立有硬性規定,除特殊原因外,高三必須統一住校,不愿意住校的,必須有家長的手寫證明,以及本班班主任的簽字同意才行。
上輩子因為家里有老人要照顧,溫雁晚申請的走讀,向云山知道他家情況,也沒多問,讓他自己寫了封說明,直接給簽字同意了。
這輩子外婆要住院,他自己也不會做飯,沒必要走讀,干脆直接住校算了,還能把路上的時間省下來,多學習。
溫雁晚拉開椅子,坐下。
見陸潮生那雙清凌凌的眸子還盯著自己,似乎在等待回答,便實話實說:“我剛剛去找老向辦理住宿手續了。”
陸潮生垂眸,“嗯”了聲,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那你呢,你是走讀還是住宿?”
“走讀。”
溫雁晚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保溫杯,擰開。
想來也是,雖然陸潮生快要失寵了,但好歹現在還是陸家長子,怎麼可能和普通學生一樣住校,在別墅里住著,總歸比在學校舒服。
溫雁晚仰頭,舉起保溫杯喝了口,喉結隨之滾了滾。
他不知道,在他仰頭喝水的時候,陸潮生的視線一直死死盯著那個上下滾動的小凸起。
待他放下保溫杯,習慣性舔了下唇,陸潮生這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只是不知怎的,他的喉結在那抹暗紅探出唇瓣的同時,也跟著咽了咽。
放學鈴聲響,教室立時響起一片乒里乓啷。
李睿淵“呼嚕”一下,將桌上的東西全部塞進抽屜,抓起沉迷刷題的達錦文,又竄到前桌,去戳溫雁晚的后背。
“走走走,雁哥,潮生,我們快去食堂吃飯了,晚了人就多了。”
他沒膽子去戳陸潮生,雖然他這人有點缺心眼,但唯獨對他這兄弟的情緒特別敏感。
他從早上就發現了,陸潮生的狀態不大對勁,為了自己的生命著想,這時候還是不要主動往上湊的好。
果然,陸潮生眼皮都不掀一下:“不去。”
倒是溫雁晚聽見李睿淵的稱呼,稍微頓了下:“雁哥?”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什麼和李睿淵這麼熟了?
“對啊,雁哥,”李睿淵被溫雁晚轉移了注意,沒去看陸潮生了,轉而撐著溫雁晚的桌子,興奮道,“不是都說,睡牛逼誰當哥嗎,雁哥你這麼牛逼,又是年級第一,又敢……咳咳,那啥的,當然當得起一聲哥啊!”
最后那句,李睿淵的視線悄咪咪瞥了眼陸潮生,一切盡在不言中。
顯然溫雁晚昨晚那一下,徹底把這個李小弟給俘虜了。
溫雁晚抽抽嘴角:“行吧。”
他不太懂十幾歲小男生喜歡互相叫哥哥的喜好,不過也不想和李睿淵爭這個,就隨他去了。
見溫雁晚應下來,李睿淵立時高興起來,抓起自家同桌,咋咋呼呼地往門口的方向推。
溫雁晚把東西收拾好,起身正要離開,余光瞥見陸潮生坐著不動,腳步頓了頓,沒忍住,還是問了句:“你真的不去吃飯嗎?”
“不去。”
溫雁晚垂頭看他。
少年鼻梁挺直,五官輪廓深,濃密的眼睫微垂,在陽光的點綴下,仿佛細膩的流沙,將眸光掩蓋其下,看不清神色。
但那微微側過去的小半張臉蛋,以及精致瘦削的下頜,卻白得幾乎晃眼。
讓人瞬間就回想起,昨晚用力捏住它的細膩的手感。
他收回了視線。
“好,那我就自己去了。”
溫雁晚一走,陸潮生沒堅持住,立時癱倒在了桌上。
他是真的沒有胃口。
喉間干澀得要命,身子也一陣陣犯冷,不僅渴,還困。
尤其是溫雁晚離開后,一股寒意陡然從尾骨竄上脊椎,凍得他頭皮發麻。
心臟忽然發慌似的跳,唇瓣干渴得幾欲裂開。
喉嚨里像是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不斷攀爬,又綿又密,干癢得幾乎犯疼。
夏風從窗邊吹進來,書頁翻動,沙沙作響。
空寂的教室,只剩他一人。
像是被蠱惑,陸潮生緩緩伸出手,握住了旁邊那只保溫杯。
瓶蓋被擰開,溫熱的水源順著唇瓣,滑過貝齒,流進干澀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