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教訓告訴梁棟,這會兒如果說“不用”,對方大概率會不高興。
他思索片刻,打字問:【“tat”是什麼意思?】
許是話題轉換有些生硬,對面愣了一小會兒。
today不宜happy:【是一個象形表情,張大嘴巴哭的意思】
梁棟以為他哭了,心頭倏地一緊。
沒等他想到該如何安撫,對面連著發來三條消息。
today宜happy:【微信的哭哭表情好丑,只能手動打了】
today宜happy:【加上引號好可愛,像貼了假睫毛】
today宜happy:【“^o^”】
把名字改回來的顧宜樂瞇起眼睛,越看這兩個表情越覺得有趣,渾然忘了十分鐘前自己是如何卑微請罪的。
他做了個遲來的自我介紹:【我叫顧宜樂,小您的一歲可以忽略不計,今后多多關照!】
liang:【好的。】
liang:【“^o^”】
顧宜樂欣慰地想,學得很快嘛。
了卻一樁心事,沒有午睡習慣的顧宜樂感覺被掏空,癱在床上打算睡一覺。
當他放松地合上雙眼的時候,并不知曉九千多公里以外的地方,有個人因為他的笑,在霧都灰蒙蒙的曦光里,終于沉沉睡去。
還有一只功能完好的手機,因此逃過了被肢解的命運。
更不知道幾小時之前,他在論壇發帖求助“怎樣道歉能讓對方快速消氣”,評論里除了千奇百怪的建議,有位和他一樣沒有匿名的網友留下了幸運的預言。
dong:他不會生你的氣。
作者有話說:
梁棟,一個平平無奇的取(chāi)網(shǒu)名(jī)小天才
第5章 吃了嗎您
對于藝術生來說,星期天多半比工作日更加忙碌。
上午系里安排聽講座,講座聽完樂團排練,下午還有一場小型音樂會要觀摩。
酷愛睡懶覺的顧宜樂從清晨渾渾噩噩混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才掏出手機,liang發來的【您好,吃了嗎?】已經被冷落了三個多小時。
顧宜樂頓時精神了。
他不是那種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好的人,他斗志高昂,想著昨天剛把人得罪,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好好表現。
today宜happy:【不好意思上午忙,沒看手機[/可憐]】
liang:【嗯。】
顧宜樂掐指算了下時間,那邊凌晨四點多,忍不住問:【您是沒睡還是早起?】
liang:【趕論文。】
today宜happy:【趕到這麼晚的嗎[/發呆]】
liang:【嗯,與工業設計有關,需要查資料。】
這樣聽起來就有說服力多了,顧宜樂放了心,不是特地在等他就好。
liang:【午餐吃了嗎?】
已成年的顧宜樂上回被這樣細致關心還是在高中去外地參加比賽的時候。
關心他的是他爹顧東。
被同齡人問候三餐的感覺有點奇妙,回答正在吃之后,顧宜樂開玩笑說:【首都人不都挺豪爽的嘛,像您這麼細心的真少見】
他以為對方能聽出他的潛臺詞,以后說話正常點,誰知小梁同學完全跑偏了。
liang:【首都人一般不這樣問。】
today宜happy:【?】
liang:【他們一般會問:吃了嗎您?】
顧宜樂表面:【哈哈哈我知道,這叫倒裝!】
顧宜樂內心:老干部的思維方式果然與眾不同。
下午聽完音樂會,有幸在老師的帶領下參觀了幾把從歐洲運回的老琴。
顧宜樂看上了其中一把斯琴,紋理漂亮,連身上的傷疤都如同時光的饋贈,充滿了故事。
手癢想試,彭舟勸道:“這琴比你人都貴,磕著碰著賠不起。”
顧宜樂指著場館正中在拉琴的隔壁樂團首席:“他不是也在拉嗎?”
“能一樣嗎?yc集團董事長知道吧?”彭舟說,“這琴是那個劉董在國外拍下,送給他用的。”
“送?不是借嗎?”
“說是借,一般借出去哪好意思收回啊。
”
“我拉得也還不錯吧。”顧宜樂嘆氣,“怎麼就沒人借我一把呢?”
彭舟“嘖”了一聲:“這就跟贊助似的,收了人家的東西就得扛責任,不去國外比賽拿幾個有含金量的獎,都不好意思霸占著這幾百萬的琴。”
眾所不周知,顧宜樂是個不勤于參賽的佛系選手。
從前因為出國既費錢又費精力,而且國內外高手如云,去了多半也是陪跑,等到后來有了點積蓄想去歷練一番,年齡卻上來了,許多面向青少年的比賽都和他say了bye bye。
于是當躲在老師辦公室里吹暖氣的顧宜樂看到擺在面前寫滿英文的表格時,第一反應是:“俺老了,俺不行。”
“二十郎當歲的小伙子,怎麼就老了?”孫老師把報名表往他跟前推了推,“青年組16到21歲,每兩年舉行一次,明年是你最后一次參賽機會。”
顧宜樂撓頭:“那我豈不是參賽者中年紀最大的?”
“重要的不是年齡,是你想不想去。拿獎是其次,開闊眼界,感受氛圍才是此行的目的。”
顧宜樂低頭摳指尖的繭:“我們學校氛圍也挺好的。”
“不一樣。”孫老師說,“在這里拉得再好,也就這一畝三分地的人能聽到,學琴這麼多年,難道就不想出去看看,讓更多人聽你拉琴?”
怎麼會不想呢?
傍晚,顧宜樂調好節拍器擺在桌上,在規律的嗒嗒嗒節奏聲中,撐著下巴陷入沉思。
回想那些年由于種種原因放棄的比賽,再回想小時候守在電視機前看維也納跨年音樂會時的心情。
金色大廳閃耀輝煌的水晶燈映在眼底,或激昂或柔緩的旋律灌入耳中,回蕩在心間,沒有哪個小孩能不向往、不動容,不想把音樂作為畢生的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