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之中沒有絲毫波瀾,好像夏琴之于他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
夏琴的表情微僵。
她想了無數種江落知道真相后的態度,無論是恨也好惡心也罷,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江落會是這樣的表現。
“忘了說一句,江家是很惡心,”江落聳聳肩,略帶譏誚地道,“無論是江平成,蕭煙,還是你。”
他回過頭,語氣里甚至有了笑意,“還好,這是最后一次見面。”
說完,江落走出了門。
兩個人徑直出了池家。
早上馬夫將他們送到池家時,池尤曾和馬夫吩咐過等傍晚再來接他們,如今他們提前走了,只能靠雙腿走回去。
路上,江落問道:“江平成想和你做什麼生意?”
“商隊生意,”池尤挑唇笑了,“卜九城最近鬧鬼的傳聞沸沸揚揚,他做的賭場生意已經到了關門破產的邊緣。他虧了不少錢,先前池家給江家的錢也都被他拿走填了窟窿,這一次麼,他是想把賭場的庫存運到外地去買賣。池家擅長捉鬼做法事,他想讓我找一個厲害的池家人和他同行。”
江落挑眉:“厲害的池家人?除了你,池家還有其他厲害的人?”
池尤稍愣,隨即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厲害?”
江落反問,“難道你不厲害?”
池尤沒忍住笑了,眼底的漆黑都好似變得沒有那麼危險,“江少爺這張嘴,真是不給別人占據上風的機會。”
他們兩個偶爾這麼閑聊幾句,很快走到了鬧市。江落走過一攤餛飩店時,聽到坐在路邊一桌的三個男人正在談論鬧鬼的事。
“聽說昨晚又死了一個,死的那叫一個慘,大早上就被匆匆送到義莊了。
”
“嘶——死的有多慘?”
“我說出來你都要害怕……算了算了,一會兒還要吃餛飩,我還是不和你說他的死狀了。”
江落腳步慢慢停下,看向池尤,認真地道:“我餓了。”
一分鐘后,兩個人也坐在了路邊。餛飩店老板熱情地問道:“兩位吃辣嗎?”
江落點點頭,豪爽道:“多來點!”
老板道:“好嘞!”
餛飩店內狹小,屋里只有老板做飯的地兒,桌子都擺在外頭,雖然小,桌椅還老舊,但稱得上干干凈凈。池尤垂著眼看著桌子上的道道劃痕,他的坐姿端正,雖然瞧起來和周圍的人不太一樣,但池尤太過從容,并不顯得格格不入。
甚至還有閑心和江落打趣道:“今天托了江少爺的福,多吃了一碗沒人絮叨的飯。”
江落有些明白池尤活著時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追隨者了。
光是看文字,他就喜歡上了池尤這個角色,等真正接觸到池尤時,無論他是活著時的偽善模樣,還時死去后強到可怕的深不可測模樣,都有著極強的個人魅力。
能讓他的那些追隨者不自覺地喜歡他,崇敬他,直到身心都不由被他操控。
因為他太能裝了。
江落雖然知道少年的池尤已經帶上了一幅假面,但不得不佩服。池尤這每一個笑每一句話,他還真分辨不出來哪句是真是假。
索性直接憑著本性對付,“謝恩吧。”
池尤又笑了。
身后,那三個人接著談論道:“那死的人是誰家的人啊?”
“這你們都不知道?死的是個池家的一個小廝。”
第120章
池家小廝?
江落若有所思道:“等吃完飯,我想要去義莊看一看。
”
池尤夾起餛飩的手指一頓,“好。”
一炷香后,兩個人快步往義莊走去。
義莊建在城內偏僻處,是卜九城中的人共同出資建造的留以暫時存放死尸的地方。一座孤零零的院子獨自在荒野之中,木門破舊,墻面掉了白泥。這時已然傍晚,昏暗的天色下,義莊看起來更是鬼氣森森。
江落和池尤面不改色地走了進去。義莊分為兩個部分,一是進了大門后的院落,院落里存放有二十多個黑木棺材。二是院落中的矮房,矮房之中收殮的是新死去的死者。
江落看著院內的棺材,池尤解釋道:“這都是近幾日死去的人,將棺木暫且放在這里,等著一個好日子再一起下葬。”
江落問道:“義莊里沒有看守的人嗎?”
“有一個老頭,姓徐,我們都稱呼他為徐老頭,”池尤帶路走到內門前,“他脾性古怪,這會兒應該喝完了酒在偏房打瞌睡。我們自己進出就好。”
說完,他推開了門。
“咯吱”一聲,沉重老舊的木門被推開。屋內的尸體腥臭味迎面撲了過來。池尤用手帕捂住了口鼻,也捂住了嘴角隱隱笑意,“江少爺,進來吧。”
屋內只點了兩根煤油燈。煤油燈的中間擺放著兩張床,床上躺著兩具蓋著白布的尸體,上方血跡斑斑。
江落也捂著鼻子,他拿起一盞煤油燈靠近其中一具尸體,撩開白布時瞳孔猛得緊縮,“……段子?”
床上,段子面容慘白,他眼睛瞪大,唇色發紫,頭顱竟然從脖頸處斷裂,模樣凄慘。
死的人……是段子?
怎麼可能?
昨天他們還在一起探討怎麼抓住惡鬼,今天就死了?
江落呼出一口濁氣,不敢置信被壓下,但他仍然感到匪夷所思。他將煤油燈放在一旁,將白布全部掀開,段子不止頭顱被割掉,四肢也不在身軀上,而是被拼湊成了一個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