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落隨意在衣柜里找出一身換洗衣服,打開門正要出去,背對著他低頭解著紐扣的池尤緩緩道:“浴室地板濕滑,要多加小心啊。”
尾音揚起。
江落余光瞥過他的背影,“謝謝提醒,我知道了。”
房門被關上,屋里只剩下了池尤一個人。他仍然不緊不慢地脫下衣服,表面看上去稍顯瘦削的身材在衣物減少后,才能看出薄薄的肌肉和其下蘊藏的力道。
他掀開紅得突兀的被褥,躺在了床上,拿起床柜上的一本書,悠閑地看了起來。
尚且年輕的眉眼在書頁的遮擋下隱隱有了邪肆詭譎的冷酷,他翻過一頁書,“他能撐上幾天再死呢?”
屋內輕悄悄,他卻好像聽到了什麼似的,笑了一聲,興致缺缺道:“活過今晚,他就會讓我大吃一驚了。”
屋外的天空陰沉。
江落站在走廊上,看了一會兒天色,才往浴室走去。
婚嫁都講究吉日良辰,在大白天陽光正好時進行喜事。現如今陽光被遮,江落瞧不出現在是什麼時間,但這個天色,明顯不適合婚嫁。
鬼氣森森,更像是逢魔時刻。
一路走到浴室,江落沒有見到連雪和其他人。浴室內分兩個房間,左側房間上寫著“江少爺”三個字,應當是單人單間浴室。
江落進了左間,就見里面用一層白布隔檔了內外兩個部分。外側是置換衣服的地方,墻上貼著沐浴時間的白紙。上方寫著每日從什麼時候開始燒水,少爺們最好什麼時候來洗。江落將換洗衣服放在長椅上,打開白布簾子,就見里面放著一個白瓷浴缸。
如今還沒有淋浴,只有浴缸。浴缸里面已經放好了熱水,江落試了試水溫,正是舒心合適的溫度,他滿意地脫完了衣服,舒服地泡在了浴缸里。
水聲淅瀝,浴缸里的水涌出灑落在地面。江落閉著眼睛洗著頭發,洗著洗著,有頭發絲劃得肩側發癢,他伸手去摸肩頭,卻摸到了一把掉發。
江落心里一驚,又摸了一手,再次摸到了一大團掉發。
他不是要禿了吧?
江落睜開眼睛,往手里一看。手里亂糟糟的一團黑發,如水草一般濃密。江落表情古怪地往自己肩上看去。肩側有拇指粗細的一縷頭發絲,他伸手摸住這些頭發絲,輕輕一用力,拇指那般粗的頭發竟然無痛無覺地全部被他拽了下來。
“……”
心快要涼了的時候,江落發現了這些頭發的不對,這頭發要比他自己的頭發長上許多。江落抬頭往天花板上看去,一顆人頭倒掉在天花板上,腦皮腐爛,頭皮連著頭發絲一塊塊掉落在了江落身上。
江落心臟驟停一瞬,隨即便臉色鐵青,他倏地從浴池中站起身,踩著浴缸邊雙腿蓄力,猛得拽住這顆有著三千青絲的頭顱。
手腕用力,將這顆頭顱重重砸在了地面上,頭顱落地的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江落沉著臉,他放掉了浴缸的水,又換了一池新水,用力洗著肩膀。沒過幾分鐘,江落感覺好像有人在靠近,他抬頭往白布簾外看去,一道人影模模糊糊印在了上面。
“誰?”
江落問道。
人影沒有回話,卻越來越近。模糊的人影變成了凹凸有致的女人身材,江落加重了語氣,將左手中指放在了唇邊,再次問了一遍,“你是誰?”
下一瞬,人影猛得隔著白布簾撲到了江落面前。
肉色的皮膚在白布簾的遮掩下若隱若現,脖子突出,眼睛和嘴唇位置凹陷出陰影,如同白布簾變成了人一般駭人。
江落冷靜地咬破中指,將血甩到了白布簾的上面。
猶如硫酸腐蝕一般,白布簾上冒出濃濃白煙,片刻后,無風自動的白布簾緩緩平靜了下來。
江落趁機加快速度洗完了澡,穿上了衣服。
*
池尤合上了書,看了看墻角的西洋鐘。
一個小時過去了,他新入門的“妻子”卻還沒有回來。
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了。
池尤漫不經心地換了一本書,有種果然如此的乏味。
池家是沼澤泥潭,是人間地獄。知道池家妻子短命還為錢嫁進池家,死了也并不可惜。
只是浪費了他今天拜堂的時間。
他伸出手,將床簾解開。大紅的床簾合在了一起,將喜床隔出一道單獨的空間。正當池尤翻開書的第一頁時,合起來的床簾突然伸入了一只白皙的手。
這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在紅紗的映襯下,蒙上了一層少年人未曾接觸過的朦朧曖昧。手上緩緩冒著沐浴后的熱氣和清香,忽然握住了一側的窗紗,往床頭撩起。
發梢滴水的江落映入了池尤的眼簾。
江落毫發無損,他面上覆著一層健康的紅潤。霧氣在發絲旁蒸騰,神色不悅,嘴唇緊抿。
池尤的瞳孔微不可見的一縮,隨即,他便不著痕跡地坐了起來,擔憂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江落扯唇,“遇見了一點意外。”他四處看了看,“有擦頭發的干毛巾嗎?”
池尤下床給他找來了干毛巾,在江落擦著頭發的時候,他不著痕跡地在江落身上上下掃視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