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池尤。
江落抽了口煙,眼睛微微瞇起,有笑意從嘴角一閃而過。煙霧遮住了他的笑意,惡鬼渾然沒有發覺。
早在昨天“溺亡”時,池尤撞了他的浴室門,江落就猜到池尤會在近日里出現。他本來還想用計引池尤出來,只是沒想到池尤這麼快就自己找上門了。
沒準今晚,他就能開啟陰陽環了。
江落故意皺起眉頭,厭惡地道:“怎麼又是你。”
這樣的神色,讓惡鬼無聲笑了。
在江落這張漂亮得不似凡人的臉上,嫌惡的表情有著濃墨重彩的美麗,他越是驚恐厭惡,惡鬼越是會有一種愉快的、令他沉迷其中的殘暴欲望。
轎車平穩的駛在深夜的路上。
夜晚的車輛比白日里少了很多,西裝革履的惡鬼如同一個真正的代駕那般,技術嫻熟,除了過于出挑的樣貌,車速標準得可以上教科書。
“不是江同學說想要見我嗎?”
惡鬼慢條斯理道。
他身穿著江落之前燒了的那身衣服。黑色西裝沒有一絲褶皺,從腿腳到袖口都是一絲不茍,完美得不像個鬼魂。寶石紅的袖扣微微閃著暗色的光,領結上的別針形似玫瑰的形狀,有低調的銀色暗紋在他的舉動間在西裝上如漲潮般出現,又退潮般消失。
他一身盛裝,如同在參加著一場盛大的死亡約會。
即便是粉轉黑的江落也不得不承認,惡鬼的外表極其具有欺騙性,他身上有諸多的未知神秘,惹人探究,但一不小心就會讓探究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江落現在卻欣賞不了這樣的魅力,畢竟惡鬼在他看來,只剩下“可惡”兩個字。
“池尤,”江落,“你連假話都聽不懂嗎?”
惡鬼笑了,他蒼白的手指敲擊著方向盤,心情很好,“聽說你昨晚為了我,似乎打算溺死。”
“這樣的死,是不是太過簡單了?”
江落扯唇,反問道:“那什麼樣的死才算不簡單?”
笑意帶上了挑釁,眼尾嘲笑似的劃過衣冠楚楚的惡鬼,“像你一樣,被殺得無聲無息嗎?”
劍拔弩張的對抗感在狹小的車廂內迸發,車內的音樂跳到了下一首。
激烈輕盈的樂聲開口便是高昂,《誰殺死了知更鳥》的高潮奏響的樂章合上了越來越快的車速,讓這輛車猶如踏上了前往地獄的路。
黑發青年看著窗外飛速逝去的景色,眼中越來越亮。昏黃的路燈一瞬一瞬打在黑發青年的臉上,從他眉間到高挺的鼻梁,映出他翹起的唇角。
惡鬼支在方向盤上側頭看著他,意味不明地道:“你看起來好像很開心。”
惡鬼拉長語調,“是因為毀了我的傀儡,還是因為即將要被我賦予死亡?”
江落抽完最后一口煙,將煙頭按滅,懶洋洋地道:“要死就死,你怎麼這麼多話。”
惡鬼:“你不害怕?”
“害怕是害怕,但是……”
江落看著前方的吊橋,眼中一閃,他突然暴起,干脆利落地翻身壓住了駕駛座上的惡鬼。他的動作行云流水,眼睛好似有萬千星辰閃爍,江落抓住惡鬼的衣領,將惡鬼拉到自己面前,笑意晏晏道,“能拉上你陪我一起死,這也算值了。”
惡鬼被他拽著領帶到身前,兩雙同樣帶著瘋狂意味的雙目對視著,鼻梁相抵,惡鬼好奇道:“怎麼說?”
江落扯扯唇,雙手壓著惡鬼的雙手,全身覆在惡鬼的身上。
他的一條腿向下,貼過惡鬼緊實的大腿、膝彎,還有小腿,精準地踩在了油門上。
毫不猶豫地將油門踩到了底。
性能優越的轎車如箭矢一般竄了出去,方向盤被打亂,直直沖向了吊橋下的河流方向。
這樣快的速度,很容易刺激男人的腎上腺素。江落壓住惡鬼,猶如將死亡壓在身下,他暢快地大笑著,“驚喜不驚喜?”
車輛直直墜入了河里。
車內的警報刺耳地響著,河底黝黑臟污,水流急速地灌進了車內,車門被外側的水壓壓住,已經打不開。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困死在車里的感覺并不是很好,跟隨著江落一起墜入河里的惡鬼沉默幾秒,呢喃感嘆道:“你總是能給我很多驚喜。”
河水淹沒了惡鬼和江落的半個身子,讓惡鬼華貴的禮服徹底變成了一團污泥似的布料。惡鬼抬手,輕而易舉掙脫了江落的束縛,他沒有去管即將淹沒了自己的河水,而是反手環住了江落,將江落拉入了懷中,用手臂將江落牢牢囚禁在必死的局面之中。
惡鬼興味地笑了,“讓我看看,你還能做些什麼。”
江落的臉頰被迫壓上了惡鬼的胸膛,惡鬼西裝上冰冷的暗金紐扣貼著他的側臉。惡鬼這一個動作,代表著江落失去了最后的退路。
但如果無法開啟陰陽環,這退路不要也罷。
河水已經往車內灌入了大半,快要淹沒到了江落的下巴。
江落扯起笑,也毫不客氣地抱住了惡鬼,像是要和惡鬼同歸于盡。
一人一鬼在冰冷的水中車內擁抱著,讓對方去死的念頭不斷交鋒。
這個擁抱危險、血腥,決然沒有半分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