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汪素潔把蘋果遞給他。
林斐一動不動,展開腿,躺平在沙發上,伸手逗阿爾法,似乎完全不在意。
汪素潔早已習慣他的冷淡,收回蘋果,緊緊捏在手里,“我……”
話沒了聲。
林斐輕輕嗤笑,單刀直入,“說吧,這次要什麼?”
汪素潔不敢直視他眼底的譏誚,語速極快地說:“你渺渺妹妹的病最近不太好,需要大量輸血,你能不能……”
林斐垂下眼,烏濃睫毛下看不清眼神,汪素潔摸不準他心里想什麼,就在她以為林斐會拒絕的時候,聽見林斐說,“我最近請假太多,只有周末有空,下周吧。”
汪素潔高高懸著的心松懈,“下周我帶你去臨江市,我知道對不住你,我也不愿意這樣,你想要什麼補償我都買給你。”
“小甜糕,媽媽真的很感謝你幫我,你盡管提要求……”
林斐抬起眼,嘲弄地看著她,“你在我眼里和陌生人沒區別,我做這些,不是因為你,你信嗎?”
汪素潔心疼地看著他,“小甜糕……”
林斐懶得搭腔,實話實說罷了。
半年前捐骨髓那次,他沒有被汪素潔又哭又求打動,甚至,他有一種扭曲的報復快感,當年拋棄他走的多麼決絕,如今汪素潔最愛的女兒生病了,命不久矣,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了。
他不要太開心,做夢都能笑醒的程度。
跟著汪素潔去臨江市的醫院,他只是想去看看什麼渺渺,還是喵喵的,還能活多久,順便給汪素潔一點希望,再讓她徹底絕望,這才叫報復!
記得那天是個陰天,汪素潔去找醫生,他吊兒郎當坐在醫院長廊椅子上,嘴里叼著一根煙,沒點燃,心里暢想著一會汪素潔的慘狀,快樂的不要不要的。
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從病房里伸出來,跌跌撞撞跑過來,小心翼翼叫他哥哥。
長得挺普通的,除了眼睛大一點,沒有遺傳好基因,一看就像那個丑爹,林斐理都沒理。
小女孩爬到椅子上,好奇地看著他,“哥哥你在吃煙嗎?”
“你抽嗎?”林斐很缺德,從嘴里摘下遞給她。
小女孩搖搖頭,大眼睛眨呀眨,“媽媽說抽煙對身體不好,不能抽煙。”
林斐冷漠白她一眼,手里把玩著那支煙,不想理會。
小女孩貼到他耳邊,奶聲奶氣地,“哥哥,我見過你的照片,我媽說要把你的骨髓抽給我,我做過穿刺,特別痛。”
咬字都不準,穿刺說成竄次。
林斐仍舊不想理,小女孩緊張兮兮說,“真的很痛,哥哥,你快走吧,別被我媽抓住了!”
“我走了,你就死了。”林斐笑呵呵地刻薄。
小女孩興高采烈,“我知道,死了會變成蘇菲亞公主,每天生活在城堡里……”
林斐更不想理了,抱著手臂看天花板。
小女孩從口袋掏了半天,掏出兩個奶糖,塞到他褲子口袋里,“哥哥別抽煙了,你走吧,一會我媽媽來了,你就走不了,糖給你在路上吃。”
可能是天生反骨,又或者是某根筋搭錯了,林斐偏偏又不想走了,讓他來就來,讓他走就走,多沒面子?
汪素潔到死都不會知道,又是轉學,又是重金,又是豪禮,但林斐最后是被兩顆奶糖買通的。
汪素潔來意達成,拎著奢侈皮包,整整頭發,細心地交代林斐幾句好好學習,注意身體。
剛拉開門把手,電梯“叮”的一聲響,出來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灰色襯衫和正裝褲,精練禁欲,另只手提著包裝精致的點心,漫不經心地掃過她,禮貌性笑了下,側開身進門。
方才死氣沉沉的林斐像一下活過來,聲音歡快地叫道:“傅叔叔,你來了!”
汪素潔回過頭,林斐一頭扎進男人懷里,鼻尖蹭著下顎,含情脈脈地看著,男人勾著他的腰就著擁抱姿勢向前走,點心順手擱在茶幾上,“想我了?”
“想。”林斐不假思索地回答。
男人仰坐到沙發,筆直的雙腿敞開,林斐自如地坐在他大腿上,胳膊摟著脖子,湊到耳邊不知說什麼悄悄話。
男人神情松弛,聽的認真,汪素潔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和吃了蒼蠅一樣,壓著怒火,“小斐,這是誰?”
林斐睨她一眼,理所應當,“我男朋友。”
汪素潔臉紅紅白白,又氣又羞,“你才十八歲,他……”
傅施閱下顎微抬,倒是冷靜,低到林斐耳畔說,“我想和你媽媽談談。”
“談什麼?”林斐聲音悶悶的。
傅施閱捏把他的下顎,溫柔地哄,“好了,你別故意氣她,我和她說兩句話。”
林斐起身,蹲下去撈阿爾法,“我又沒故意,她自己來找氣受的!”
傅施閱提提襯衣衣領,朝著汪素潔頷首微笑,舉止斯文紳士,“我們去外面談談。”
汪素潔恨不得問候他祖宗十八代,氣沖沖地走出去,“啪”的摔上門,傅施閱沒有坐電梯,而是走向樓梯,一步一步下臺階。
樓梯間靜謐無聲,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籠罩在兩人身上,傅施閱回頭,點了下顎,“就在這里。”
汪素潔沒好氣地喊,“我兒子才十八歲,你有沒有人性?!”
那東西,傅施閱的確沒有,雙手抱肩,直視汪素潔,仿佛談論天氣一樣隨意語氣,“臨江市第三醫院血液內科17床,早上輸了三瓶白蛋白,你不用回去照顧你女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