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馬上前,不由分說地強迫時初抬頭,然后看見他泛紅的眼眶。
時初自己也不想這樣,可情緒總是來得毫無道理,他依然為此感到羞愧。
如果他小時候有過相關經歷,就會明白,有些小孩子摔倒了不會哭,一個人也能堅強從地上爬起來,再拍一拍身上的灰。若一旦見了家長,那麼一些名為委屈的情緒就會從邊邊角角爭搶著爬出來,讓人在毫無征兆之時落下眼淚。
狗狗也只會在喜歡的人面前敞開肚皮,人同樣如此,只有在信任的人面前,才敢露出最脆弱的部分。
秦煜反應極快,一只手頓時捏住時初的雙頰,強硬將食指擠進他口腔中,從他的牙齒下拯救了即將被咬得鮮血淋漓的舌頭。
時初用力咬牙的動作在秦煜手指進來時就緊急松了勁,最后落在他手指上,只是輕輕淺淺的一口,像瘙癢般。
即使這樣,他還是怕把秦煜咬疼了,舌頭立馬跟上,在淺淺一道咬痕上舐舔了一下。
舌頭柔軟,刮在秦煜皮膚上卻讓他感覺又癢又疼。
秦煜一把將他的頭按在自己懷里:“想哭就哭,憋著干什麼?一點都不丟臉,淚腺長來就是給人用的。”
時初依然沒有聲音,他整個人在當下顯得無比安靜和溫順,秦煜只是很快感到自己胸口的衣服濕了一片。
在信任的人面前,這不叫示弱,不代表自己低人一等。害怕也好,擔心也好,哭也罷,愛也罷,都是人之常情,很正常的情緒表達,沒什麼的。
不管是時靜還是向德光,從沒讓時初體會過這種感受,所以他比別人更晚一點才懂得了這個道理。
屋內的警察很快將向德光拷上,大概是時初的話起了作用,他也沒有反抗。
還需要時初到警察局配合做筆錄,帶頭的警察朝秦煜比了個手勢,問他什麼時候好。
秦煜揮揮手,示意他們馬上就下去。
那位警察留下兩個人看著他們,帶著其他人走了。
過了會兒時初才甕聲甕氣地開口問:“為什麼他們不管我?”
“領頭的警察是我朋友,只是給了點時間,一會兒你還要去警局做筆錄。”秦煜說著,撩開時初的衣服下擺看了眼。衣服腹部處也有血跡,但只有一點,腹部有一道口子,但很淺,血已經自己止住了。
他稍微放了心,再將時初的手拉到自己面前看了看傷口。手掌處的刀痕比腹部深很多,不過幸好就如時初所說,沒有傷到重要血管,過了這麼久,血已經不再怎麼流了。
時初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他站直身,低頭用另一只手整理衣服,還嘟噥著為自己辯解一句:“我傷的左手,右手沒事,不耽誤做事。”
秦煜瞥他一眼:“那我再夸你兩句?是誰說不會有事的?”
時初張了張口,想說句什麼,但他往后看了眼,兩名警察還站在他們身后,不錯視線地看著他們。畢竟還沒有做筆錄,時初此刻還不能算是徹底的受害者,兩位警察敬業地緊盯著他。
他只好先閉上了嘴。
在秦煜的再三要求之下,時初要先去最近的醫院簡單包扎之后再去做筆錄。
兩位警察一位開車,另一位坐在后座,眼睛如同探照燈一樣在他們身上掃視。
氣氛有些尷尬,時初有很多話想說,此時此刻都不是開口的時機。他能看出來秦煜也憋著很多問題要問,只是礙于警察在場沒有提出來。
車內一時安靜,開出去了幾分鐘,時初突然四處張望,語氣急切:“我的包呢?在這里嗎?”
剛才在屋內被一個肖想已久的,秦煜的擁抱亂了心緒,他竟然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拿包。
“這兒呢,正好,你數一下錢有沒有少。”開車的警察說了一句,側身從副駕拿了時初的背包扔給他,“數完別亂動啊,把錢再放回去,這包一會兒也要帶去警局當證物。”
接過包,時初松了口氣。
這里裝著今天最重要的東西。
他沒有去管包內被那些警察撿起又胡亂塞進去的現金,而是拉開了側面的一道拉鏈——那里還有一個隱藏的空間,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里面有一個長方形的紙盒。
他將紙盒拿出來,打開了盒蓋,動作小心翼翼。
旁邊的警察都快把眼珠子瞪出來了,生怕他拿出什麼和案件相關的東西。
但沒有。
盒蓋移開,警察看清了里面的東西。
是一枝鮮花,奶白的花瓣,中心帶著一絲絲淺綠,安靜地躺在盒子中。
大概是在盒內的時間有些長,花瓣邊緣萎下去了一些,雖然不顯眼,可這讓時初沮喪了起來。
他動作很輕,拿出這枝花,可惜地在花瓣邊緣摸了摸,然后將它鄭重地遞到秦煜面前:“送給你。”
“這是……什麼?”秦煜問話的時候習慣看著人的眼睛,他聲音極輕,視線在花上停留兩秒,又移到了時初臉上。
現在時初的臉稱不上干凈。傷口、污痕、干涸的淚痕以及不知什麼時候蹭上的血跡在他臉上縱橫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