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葉倒是沒覺得什麼,再見到他的時候還是照樣問,秦煜哭笑不得,跟她說:“你去問你師兄啊,那什麼的...體驗感這種東西,你去問當事人才更準確吧。”
小姑娘就理直氣壯地向他告狀:“師兄怎麼可能跟我說這些啊!他肯定要拿我論文寫得怎麼樣了來威脅我,秦哥,你說一下他,別老是把論文掛口頭,太傷同門感情了。”
想到這里,秦煜笑了下:“她怎麼了?”
“上次我們在實驗室,大家都安靜做事,她正拿著個燒瓶,突然‘哎呀’一聲,放下手里的東西就開始閉眼睛合掌。”時初也笑了笑,“我們以為怎麼了呢,就去問她。過了會兒她才睜開眼睛說過了零點就是圣誕節,要許愿。”
時初說:“她總是能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許愿,零點啦、彩虹啦、學校池塘里的錦鯉啦...總之什麼都能成為她許愿前的前兆。”
秦煜握著方向盤,問:“然后呢?”
“我之前一直覺得這什麼啊,太迷信了。但是三十那天晚上我看到零點的第一簇煙花,就想,不然我也試試許愿好了。”
后面的車一輛輛超過他們,秦煜也不急,如果忽略他們分手這件事,那麼此時與以往許多次行車時路上的閑談沒什麼兩樣。
“可是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要許什麼愿。發SCI、得獎、順利畢業...你知道,和學術有關的事情,一旦沾上點兒唯心,就顯得很滑稽。本來科學就是唯物的。”
“這就是你以前從來不在考前轉發錦鯉的原因?”前后都沒車,秦煜轉頭看了時初一眼,話里甚至帶了點笑意,“那時候我們都說這就是學霸的自信。
”
時初有點不好意思:“是這個原因,倒不是因為自信。我那時候雖說不擔心掛科,但還是很在意能不能拿九十分以上的。”
“‘很在意能不能拿九十分以上’,學霸,得虧這話你沒在趙易安面前說,大學的時候他天天說你表面低調,實則炫耀。每次都能刺中他這個學渣脆弱的內心。”
兩個人笑了一通,等“學霸”這個久違的稱呼在時初心中激起的浪花平復下去一些之后,他才繼續說:
“后來煙花快消失了,我一時著急,就沒再想那麼多,直接許了愿,等許完才反應過來我心里想的愿望是什麼。原來我不是不知道要許什麼愿,而是愿望太少,就這一條真正想實現的。”
“我說,我想秦煜平安順遂,永遠開心。”
身陷囹圄的人往往瞻前顧后,害怕一步走錯產生的連鎖效應就會導致沉重的后果。但一旦脫離困境,人們再回首,就會發現很多事情沒有當初想的那麼嚴重。
時初小學時因為某次測驗低于九十分而不敢回家,在門口徘徊大半夜,甚至想好了以后去什麼地方打工。但上了初中后他就發現,小學時的一次測驗并不能決定什麼,人生不止有那一場考試。
他和秦煜在一起時,總是擔心自己暴露太多情緒而處于下風,但現在說出來了,他發現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他好像并不會因為自己一次袒露的表達就立馬在感情中處于劣勢。
然而時間重來,他依然會在小學那場測驗后不敢回家。如果不是分手的事實在前,他也依然不敢像現在這樣把話說出來。
天氣確實很好,連云都看不見,月亮皎潔明亮地垂掛在夜幕中,柔和的光籠罩大地所有事物。
車內陷入安靜,這次時初沒感覺忐忑和不安,他只是往座椅里靠了靠,等那句話說出口前加快的心跳平緩下來后,在開著暖氣的車內享受最后一點兒和秦煜共處的時光。
高速旁的路牌上,目的地的公里數越來越短,在過了入城的收費站后,時初重新在車內聽見秦煜的聲音。
他說,爺爺的事情很感謝你,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后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可以找我。
他還說,前段時間在老楊的朋友圈里看見了豆沙,小家伙被養的不錯,如果你沒有其他安排,就還是把豆沙放在老楊那里吧,他本來也喜歡貓。
時初也說,現在才想起來都沒有和你父母說一聲新年快樂,挺不應該的,你回去了代我說一聲吧。趙易安也是,剛才不知道去哪了,我走也沒和他說,你到時候還是講一下好了。
還有,你應酬時喝酒是實在沒辦法,回家了就別再喝了...不管因為什麼,真的對身體很不好。煙也是,一時戒不了的話先換電子煙,慢慢戒。
......
都是些交代性的話語,與上次咖啡廳的見面相比,兩個人都少了很多倉促與不甘。
這麼久了,這一刻才應該是他們真正宣告分開的時刻,雙方心平氣和,看起來甚至還能做朋友。
雖然對于時初來講并不可能,秦煜也沒有這樣的愛好。
車直接開到時初租住的樓下,熄了火,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動作。
等有其他車要停在樓下,按響喇叭,時初才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時初,”秦煜在背后叫他,“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以后你好好做你想做的事,成為你想成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