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說到這里,趙易安用詞也沒那麼注意了,后面的話更趨近于他個人主觀的情緒表達,一些詞語如同冰錐般刺進時初的心里,說到最后,趙易安用“你們分手挺好,要不是趕上公司有事,我們早就給秦哥開場分手party來慶祝他脫離苦海了”作為談話的結尾。
時初一向知道秦煜是多好的人,可沒有對比的模板,也就沒有實感。此刻在趙易安一番話的襯托下,他才總算明白,秦煜為了不讓他知道這些朋友間的微詞,大概也是煞費苦心。
趙易安圖一時爽快,話說完看見時初蒼白的臉色心里就開始后悔,他煩躁地拿手指蹭了蹭額頭,補充一句:“唉算了,是你要問的,但你也別太放在心上,畢竟都已經分開了,我說話也有點兒,那什麼,過頭了。”
“沒有。”時初微微皺起眉,盯著某處地板,輕聲說,“我如果能早點聽到這些,可能會...”
可能會什麼,改變嗎?結局會不同嗎?話說出口,但時初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該如何準確描述他此刻的心情,他沉吟良久,最后嘆息般說了句:“你們原來是這樣想的,我以前竟然不知道。”
知不知道又有什麼意義,趙易安心中輕嗤,抬眼看見秦煜的身影,又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快速而低聲地對時初說:“你也別琢磨了,以后各走各的路,秦哥喜歡你那麼久,怎麼著你也不吃虧對吧?”
一句話的時間,秦煜已經走到跟前來了,他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時初,又把目光移到趙易安身上,眼里明明白白寫著——怎麼回事?
趙易安朝他擺擺手,總不好直說我剛才指責了你前任一通吧?
時初適時站起來,為秦煜讓出位置,點頭打個招呼就要往其他地方走,被秦煜叫住:“吃早飯。”
一句“不用了”還沒出口,病房的門就被打開,一位值守ICU的護士走出來,問:“6號床家屬在不在?病人醒了,要見家屬。”
6號,秦煜的爺爺。
“你先吃。”秦煜對趙易安點了下頭,一把拉住旁邊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的時初,往消毒房走去。在狹小的隔間里,秦煜一邊穿探視服一邊對他說:“趙易安說了什麼你別太在意。”
“他說你喜歡我。”
跟在這句話后面的,是懊惱的抽氣聲。先是趙易安,再是秦煜,時初沒搞懂自己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沖動行事,看來睡眠不足確實容易讓大腦缺少思考。
“我的意思是...”
秦煜的動作僵了一下,隨即說:“你也不用太在意。”
說完這句,秦煜先走出房間,時初在后面看著他的背影,很用力地咬了下舌尖,跟著出去。
爺爺的情況確實有所好轉,病床邊的護士看見他們也沒掩飾臉上的欣喜神色,“之前很多這個病的患者,能恢復過來的很少,但從昨晚開始我們就注意到這位病人一些身體數據有所好轉,當時我們就說老人家今天一定能醒過來!”
秦煜向護士道了謝,看著病床上的人喊了聲爺爺。
爺爺還戴著氧氣面罩,沒法說話,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又把手抬起來指著秦煜后面的時初,要他上前。
等他過來了,爺爺牽著他,把他的手和秦煜的放在一起,從口型依稀能看出來爺爺說了句“好好在一起。
”
秦煜神態自若,時初卻在手背傳來曾經無比熟悉的溫度時陡然一顫,差點兒縮回來。
儀器滴滴答答的響著,心電圖曲線彰顯逐漸鮮活起來的生命,清晨六點,晨曦與鳥鳴預告著新一天的來臨,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一切都在穩中向好。
如果不是清晰地意識到此時此刻他們在一位病人前演戲這個事實的話。
時初真心實意為爺爺的好轉感到開心,但與此同時,心中卻還是有一塊兒被挖空,并且不僅沒有向他以為的那樣隨著時間逐漸愈合,反而如同流沙愈發擴大。
如果沒有來到這里,或者沒有被爺爺冠以這樣的期望,那麼也許還能不去想這件事。可一旦由不知情的人裝飾美麗的鮮花,背后不堪的事實就更加刺目。
并且,時初會再清楚不過地意識到,這一切的美好愿景,都不會再有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病人剛醒,還不能探視太久。兩人出去后,秦煜被醫生叫走,時初又回到等待區,剛坐下沒幾分鐘,就看見趕來的秦煜父母。
他還心有余悸,很怕秦母又上前來和他說些什麼,可很快他就感覺到氣氛不對。
秦母看到他時腳步短暫地頓了一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之后朝他揚起了一個弧度適合的微笑——其中禮貌成分居多,比起昨天,少了些什麼。
這個“什麼”,時初說不出具體,反正大概就是面對家人和外人,總會有那麼些不同。
時初想起昨天在電梯中秦煜父親看他的那一眼,心中已然明了。
看來秦煜的父母還是知道了,對于他們來講,自己此刻應該已經從“兒子的什麼人”變成了“不相干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