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
他活在苦難里,一生信佛一生未做壞事,他的女兒生前為守護觀音城幾經生死,死后便背上了骯臟的罵名,那些人說是她毀滅了觀音城,人類無法回歸故土只能在半空存活,多虧紀成君先生傾盡所有才保護了他們,朝衡是該死的。
“我的女兒……不是、她的錯。”
是神明的錯。
神明沒有恩賜于他和他的女兒,那些做了錯事的惡徒依舊活得逍遙自由,病毒分明是紀成君拿朝衡的名義進行二次改造與批量注射的,怪物都是他兒子帶來的,為什麼要把錯盡數怪罪給無辜的朝衡。
朝衡分明是受害者卻背負罵名死不瞑目。
是神明的錯,他太過無能。
富豪撐起昂貴的拐杖,他在秘書的攙扶下離開了醫院,在慈悲殿前他停了車,據說慈悲殿曾被一個反社會組織占據,如若深夜闖入便會有割頭的風險,富豪不顧部下的勸阻而強硬地選擇進入。
他在長車熄滅時看見那個將孩子賣給他領養的男人在車道上詭異地跳著舞,大雨磅礴里滋長了濃霧,男人被醉酒狂飆的年輕人狠狠撞飛。
咯吱。
從腰余下無情碾斷,他還活著,雙眼被雨水灌溉出了血液,他在朝富豪的車爬來。
富豪收回視線并不給予任何幫助,長車一路暢通無阻,玫瑰花圃宛若一大片星河繾綣,他慢慢的、顫巍巍地推開了慈悲殿的銅門。
——吱呀。
狐眼雪膚的觀音像仁慈垂眼,撞落在地的鈴鐺在神殿內搖出空靈輕響,拐杖“噠噠”地敲動著地面,眼前的蒲團擺放很亂,似是前一位禱告者跑得匆忙,這般匆忙,想必是菩薩顯靈準予了他的愿望。
富豪蹲下,嚴謹西裝包裹著行之將朽的軀體,他太老了,新時代的高科技也無法延長他的壽命,只是蹲了一會用帕子紳士般將蒲團擦凈又擺正,短短兩分鐘,他再站起就眼前發白,他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動。
部下沒有得到命令于是并未向前,他們眼戴墨鏡,雙手負在后腰處守門。
“您身為神明卻被蒙蔽了雙眼。”
老人掌心撐著地費力站起,他摸著拐杖,雙腿因無力而劇抖,儒雅的臉上喜怒不明,他做了一輩子的上位者,哪怕自言自語都帶著極強的感染力,沉穩而低緩:“您躲在神殿里,從不知曉外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日月能源盡毀,地磁也在消失,我們被突然誕生的嗜血成性的怪物們驅逐出了故土,我們的后代再也見不到真正的土壤與花束,您的玫瑰園永不枯萎,那是因為您的信徒源源不絕,可您實在太讓我們失望了……”
觀音像巍然不動,他并不龐大,立在高臺也只有一米七多一點的個子,俊秀冷清又眼含悲憫。
老人干澀的唇微扯,他輕諷而笑。
“您并不仁慈,您才是我們苦難的根源。”
克萊門西還在被狠狠撞著,雙腿被禁錮在killing的腰側,他唇間泄出透亮的水漬,下巴搭在killing的肩上,長發散下來,冷白的臉暈了潮紅,他恍惚間聽見有信徒在對他訴說什麼。
“您為什麼把孩子給絲毫不珍惜生命的家庭,為什麼那個品行敗壞的男人可以妻女成群,而我好事做盡,老年卻落了個形單影只?我的女兒為守護觀音城而奉獻了生命,我的妻子為拯救被病毒摧毀的觀音城而猝死在生化實驗室,她們遠比您偉大、無私與博愛。
”
老人費力地抬高拐杖,杖頭抵著觀音像的心臟,語調逐漸帶了嘶啞的咳嗽。
什麼、什麼意思?
病毒?
我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我也并未賜福于方才那個男人!
克萊門西聞言,被killing握在指間的腳踝開始掙扎,他正欲說什麼可killing捂住了他的嘴。
killing低啞道:“親愛的,還是不要出聲為妙。”
克萊門西露出牙,重重地咬了killing的手指。
手指微松,那物也滑了出來。
滴答,白袍子已然臟了徹底,水液從袍子尾滴了下來。
克萊門西身子一晃,足一落地便揪住killing的發尾,“背叛對我而言,是最痛苦的事情了。”
“killing,你會背叛我嗎?”
“我永遠也不會背叛你。”killing親吻了克萊門西的手腕,手腕上有一串青色佛珠,是他送給克萊門西的初.夜禮物。
“親愛的,你還記得這條佛珠嗎?這里面有我的一部分意識,我將它送給你了,說明你可以隨時監控我的思想。”
“我對你的愛絕對真誠且永恒。”killing親了親眼前那個被他咬出耳孔的冷肉,喃喃道:“克萊門西,我是為你而生的。”
killing眼底滿是深情,而心底卻充斥著瘋癲。
【克萊門西,你拋棄了我】
你怎能輕視我的愛意?
金色眼珠驟然抬起,看著克萊門西這張臉。
克萊門西摸著佛珠,肩膀顫抖,良久,他聽著老人對他的謾罵而啟唇。
“……killing,我并不知道我的信徒在深陷苦難,自從你來了以后我便被困在慈悲殿,我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克萊門西微微睜大眼,他有些猶豫,可還是說出了自己心底的念頭,“是你向我隱瞞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