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也不像在比賽。
喻南橋那樣冷漠,臉上一點神色也沒有,長發隨風亂晃了,蝴蝶流麗的翅尾般漂亮,烏漆的眼微垂,去看自己的五指。
沒有穿賽車服也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簡直是不要命赴死一般,可他速度并不快,甚至沒有像紀岷疆這般思索最優路線和技巧。
賽車道即將到凹陷的一段,在即將向下駛入的時候最后一點日光也死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漸昏暗的虛擬月光。
天棚死氣沉沉地越來越小,那幾根立在觀音城四邊的線柱已經隱約有了裂痕。
后視鏡被月光晃出亮澤,紀岷疆在里面看到了喻南橋那雙冷冽的狐貍眼,眼尾是上揚的,溫溫柔柔的線條因為面部色差過大而顯得詭譎秾艷。
春夜的風虛偽狂妄,喻南橋額前碎發被吹起,美人尖細細露出,余下是顆深紅的小痣。
像個觀音。
這位觀音下一瞬便消失在后視鏡的可視范圍內,余下一抹古青袍子的尾晃了晃。
紀岷疆下一瞬收回從后視鏡窺探的目光,下滑道時因為本身會帶有極強的沖撞力,于是需要進行急速剎車,而剎車的力度與時間都要精密計算,不然滑道結束后便是最高難度的僅僅只有15度的拐彎道,極為危險且沒有欄桿做保護。
這是整條賽車道最難的地方,滑道如果計算失敗,便會失控地直接因為地面粗糙度降低以及沖擊力而跌落懸崖。
無數賽車手曾在這段車道失敗喪命。
山壁上有零零散散的泥土跌落,山尖因為賽車的撼動而滾下細小的石子,紀岷疆壓在它們極快朝凹陷的宛若月牙的彎道沖去。
這時他聽見了身后有機車引擎加速的聲響。
就當越野賽車即將被喻南橋帶著極強沖撞力而撞下懸崖時,紀岷疆早就預料一般急速調轉車身。
完美短暫的漂移過后,紀岷疆與喻南橋面對面對峙。
——哐!
車頭劇烈相撞,沉重的緊張與壓抑開始飆升。
黑天因為山間濃密的樹影而更顯陰郁,這抹陰郁悄無聲息攀附上喻南橋冷白的臉。
古風青袍被風吹開,瘦而粉的鎖骨就這樣誘惑露出,高筒靴子踩著啟動踏桿而向前死死逼近。
他今夜是真下了死手,他就是這般狠心而薄情的人,仁慈禁欲的外表之下其實非常瘋癲,他不博愛也不良善,黑暗里像是褪去了圣人皮的瘋鬼。
他覺得自己這樣和眼前的紀岷疆,他這位神經病伴侶倒是非常相配了,狼狽為奸著糾纏在一起,和夢里那般,他被背叛的信徒送上祭祀臺被無情焚燒,循環無數次。
這一切都是紀岷疆造成的,一場又一場真實無比的噩夢讓他退縮并有了憤怒的情緒,他討厭過分的強制的身體接觸,紀岷疆做了,他討厭被無條件徹底壓制,紀岷疆也做了。
可他們如今這個關系是因為喻南橋那一個半夢半醒,又主動引誘的吻。
是他眼尾燒紅滿是潮欲地勾引了紀岷疆,那截烏漆領帶被他纏繞在指間而低腰,那個吻是因為他才有的。
之后的一切都亂了套,紀岷疆對他的溫柔對他的百般縱容讓他開始慌亂,而發瘋時的舉動又讓他生出了無法抑制的情感。
他不該沉陷于此。
他不明白。
于是他想將紀岷疆殺掉。
機車的力道無法干過強悍的越野賽車,喻南橋此刻將紀岷疆逼至懸崖靠的是外力,只要再掛一檔,引擎開到最強一道便可以將紀岷疆悄無聲息撞落山崖,監控已被關閉此間毫無證人,他大可以說是意外事故導致的死亡。
只要紀岷疆死了,只要把那顆心臟揉碎,便可以結束副本,喻南橋不想待在這里了,他會越陷越深。
對他好意味著他會有軟肋,他不喜歡紀岷疆成為他的軟肋。
四目相對間,紀岷疆并沒有一絲對死亡的恐懼,連一點意外也沒有,英俊的臉還帶了點像是欣賞的笑。
喻南橋看著紀岷疆,他告訴自己,只要輕輕地再向前一點,紀岷疆就會死掉了,他不會留下軟肋的。
他十指因為寒冷和用力泛了薄紅,像是冷白的瓷器被涂了胭脂,隱約有血在滴落。
下一瞬引擎熄滅。
紀岷疆停下了這種對峙。
車身已經浮空了一半,只要喻南橋再向前,哪怕只是行駛一點距離,紀岷疆便會粉身碎骨摔下去。
紀岷疆這時降了車窗,越野的敞篷機械降落,冰冷的賽車服將紀岷疆的身材展露開來,肌肉塊塊分明強悍,他歪了歪頭,喉間那抹刀痕還沒愈合,胳膊搭在車窗邊緣,他散漫地說:“要死了我得講個遺言。”
喻南橋看著他,長發四散,眼尾那抹紅沒了遮擋更明顯了,秀窄的臉依舊冷漠。
眼底卻有淡淡的瘋感,脆弱又漂亮。
“方才我那話,騙你的,我不打算重建令他們滿意的休息所,觀音城是領導者,領導者不會聽從部下的命令,而我又掌控觀音城,所以我說的他們必須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