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俊鋒說到做到,真的讓他那群小弟把喬鷺圍了起來,硬是把人拽進了女廁所里,還用涼水從他衣領里澆進去,扒他的衣服。
后來這樣的事情又反復發生了好幾次。高二的學生都知道莫俊鋒厲害,不敢惹他,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有喬鷺班上的女班長實在看不下去了,在某次去學生會開會的時候,悄悄把這件事告訴了當時擔任副主席的高三學長程昔。
程昔自知憑自己肯定處理不了這件事,正為此苦惱不已之時,卻在某一天親眼目睹了被羞辱后的喬鷺的模樣。
教學樓安全通道的角落里蹲著一個少年,纖瘦的身體縮成了一團,校服外套被人潑了水,幾乎濕透了,緊緊地黏在身上。他低著頭,面色蒼白如紙,嘴唇也凍得發紫,卻麻木得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你是……喬鷺嗎?”程昔忍不住出聲詢問,“你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要不我帶你去宿舍換一件?我是住宿生。”
耳邊陡然響起一個陌生人的聲音,喬鷺幾乎沒什麼反應,只是抬起頭來朝程昔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又低了下去。
程昔之所以能在學生會做到副主席,就是因為他身上有點“愛管閑事”的精神在。即便喬鷺沒給他回應,程昔也依然沒有放棄。
“你這樣會生病的。”程昔干脆走近了喬鷺,直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抱歉,你這個樣子,我可沒辦法視而不見,我這人就是好管閑事。”
“你……”
然而喬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程昔從地上拉了起來。
“這個脫了,你先穿我的吧。
”程昔把喬鷺身上的濕外套扒了下來,把自己的披在他單薄的肩頭。
喬鷺說:“今天挺冷的。”
“凍不死我。”程昔朝他笑了一下。
喬鷺立刻又不說話了,就這樣安靜地被程昔拉到宿舍里去換了身衣服。他平白受了程昔的照顧,看校服的樣式知道對方是高三的學長,從宿舍離開的時候,就很乖地說了一句“謝謝學長”。
這聲學長,一叫就是許多年。
喬鷺用濕紙巾把臉上的淚痕擦干凈,沉默地坐在病床上,望著自己的手掌發呆。過去的事,仿佛已經離他很遠了,他早已不是那個飽受欺凌無力反抗的少年,他是萬眾矚目的焦點,是令人傾羨的明星,是為人造夢的偶像,可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忘記過是誰為他披上了外套,是誰成為他努力生活的動力,是誰告訴他,你也可以試著站在舞臺上。
——全部都是程昔。
程昔的背叛對他而言所意味著的,不僅僅是失去戀人,更是“學長”在他心中的倒塌。
這些天來喬鷺一直努力克制的情緒,終于還是在睜眼看到程昔的那一刻迸發出來。是程昔毀了自己心中的“學長”,他竟然還有臉像從前那樣關心他。
——砰砰。
清脆的叩門聲將喬鷺喚醒。他松開攥緊被子的五指,問:“誰?”
游鶴嘿嘿一笑:“你的狗。”
喬鷺沒想到游鶴會來這麼一出,先是一愣,而后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故意的是吧?”
游鶴見人展顏,總算是放心了:“是啊,我哄你開心呢!”
“不枉我放棄自尊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把門關好,“我剛剛看見你媽媽了,她好漂亮好有氣質啊,你們兩個簡直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
這兩句算是夸到點子上了,喬鷺最喜歡聽別人夸喬瑜鶯。他的語氣里難得地帶上了幾分驕傲:“我媽年輕的時候比我好看多了。”
喬鷺的這副長相,曾令他在學校里受盡欺凌,可是他從來沒有恨過自己的臉,因為這是他的母親送給他的禮物。
游鶴聽明白了,問:“你是不是特別喜歡你媽媽啊?”
幾乎從來不正面表達自己喜惡的喬鷺,這次居然很肯定地回答:“是。”
然后又很認真地反問:“會有人不喜歡自己的媽媽嗎?”
喬鷺較真的時候,一雙漂亮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很有兩年前那種純真的感覺。游鶴望著他,一下子就不對勁了,說話也變得支支吾吾起來:“不、不會吧……”
“所以……你當時會去告那個造謠的女大學生,其實是因為她侮辱了喬阿姨?”
“是。”喬鷺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我媽一個人把我從小拉扯到大,好不容易我能賺錢讓她享清福了,她卻還要平白無故地受這種侮辱,憑什麼。”
游鶴撓了撓臉:“你倒是對自己被造謠的事一點都不在意。”
“很久以前是在意的。”喬鷺說,“聽慣了就不在意了。”
“很久以前是多久?”游鶴在他床邊坐下,“是你高中的時候嗎?還是更早?”
喬鷺自然聽出他話里的探究之意。
“你是不是在網上看到了什麼流言?”喬鷺若無其事地說,“那些人傳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游鶴有點困惑:“那你這是否定的意思嗎?”
喬鷺卻不置可否。
“你來找我干什麼的?”他問,“我知道我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夜,你今天沒工作的嗎?”
游鶴又被喬鷺敷衍過去,心里有些郁悶,便賭氣似的說:“我救了你,沒讓你磕地上,所以來找你要獎賞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