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得到你來指教我嗎?”陸柏謙嗤笑一聲。
保姆被說的十分難堪:“我不是這個意思……”
“干不了就滾。”
陸柏謙揮揮手,保姆聞言一愣,她女兒還在讀大學,陸家給的工資很高,活兒也不多,她不想失去這份工作:“陸先生,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的,我……”
“滾!”陸柏謙突然一聲暴喝,原本疲倦的合上了的眼睛呀睜開,里面是濃重的陰郁,看得人心里發寒。
保姆不敢再說話,立刻轉身想退出去,卻在門口看見了一穿著睡衣的陸景煜。
陸景煜大概是剛剛被吵醒,眼睛里濕漉漉的,還有打呵欠盈上來的淚水:“爸爸,什麼摔了?”
陸柏謙閉了閉眼,聲音壓抑:“沒事,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有點晚了,小煜快些去洗漱,等下老師要來了。”
陸景煜乖乖說好,自己跑去衛生間洗臉了。
陸柏謙張開手掌,掌心赫然是滿掌的鮮血。
保姆驚呼一聲:“陸先生!我去拿藥箱來!”
陸柏謙感到極重的疲倦,他慢慢靠在床頭,閉上眼睛。
他清醒之后想起昨夜,立刻便后悔。他給陸景煜造成的影響太壞,完全違背了他將陸景煜帶回來教養的初衷,他不敢想象,陸景煜在這樣的自己的影響下長大,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不能這樣對待他和辛辰的孩子。
因此今天陸景煜過來的時候,即使他狂躁得幾乎要瘋掉,卻還是死死握住了床頭的多面體擺件,用力到擺件的尖角戳進了血肉,才勉強能以一個平和的狀態說出那幾句話。
片刻后保姆拿著藥箱返回主臥,幫他清理了傷口然后上藥纏繃帶,好在那擺件是木頭的,也不太鋒利,沒有碎碴在肉里,保姆也能處理的來。
包扎好之后,陸柏謙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纏著繃帶的手,突然握起了拳,等再松開,潔白的繃帶上赫然又是一片血跡。
剛凝了血的傷口又被崩開了。
保姆合上藥箱,一抬頭,便看到這一幕,嚇得不輕:“陸先生,您手不要用力,得養幾天傷口才能愈合。”
陸柏謙沒答話,但是心里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但是他知道的是,在他弄裂自己的傷口,感受到從掌心傳來的疼痛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快意。
那種快意能讓他暫時從狂躁的折磨和無時無刻不在困擾他的思念與懊悔中脫離出來,得到短暫的輕松,疼痛侵占了他的思維,就讓暴戾和痛苦的情緒短暫的讓步了。
身體上的疼痛,比精神的折磨好受多了。
可是隨即陸柏謙便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弄得后背一冷,以手抵額,苦笑起來,沒了辛辰,他不會真的要瘋了吧?
他一會兒發脾氣,一會兒砸東西,一會兒又笑,把保姆弄得膽戰心驚,陸柏謙看了她一眼:“景煜的老師來了嗎?”
保姆道:“剛來,我出去拿藥箱的時候看見他進門。”
陸柏謙點點頭:“幫我把熨好的襯衣拿來。”
保姆道:“不吃點東西嗎,您昨晚喝了酒,空腹對胃不好。”
陸柏謙隨意道:“不了,沒胃口。”
說著便起身去洗漱了。
合裕大廈頂層的辦公室,何一勵本以為陸柏謙昨天剛處理完積壓的事務回家了,怎麼也要好好休息幾天,沒想到今天上班的時候,陸柏謙已經到了,手上還纏著繃帶。
不光是何一勵,來匯報工作的幾個高層也有點擔憂,畢竟陸柏謙的神色看起來實在是算不上好。
幾人敲門進去,陸柏謙正在翻閱文件,隨意對何一勵道:“去倒杯咖啡來。”
何一勵張了張嘴,想說您肋骨的傷還沒好,就別喝這些東西了,但想起前兩天他勸陸柏謙休息的時候被罵的狗血淋頭的樣子,最終什麼都沒說,默默出去了。
幾個高層挨個匯報工作的時候,何一勵就在隔壁的茶水間里。剛才和法務部的總監一起坐電梯的時候還聊了兩句,最近和一家美系公司談合同談的非常不順利,雙方在好幾個條款上有紛爭,公司內部的幾個部門也達不成統一,這才上報到陸柏謙這里。
何一勵頭皮發麻地想,完了,又要發火了。這段時間,陸柏謙最煩這樣互相扯皮爭個不休的事情,處理倒是也會處理,只是免不了摔摔打打的折騰一番。
然而直到法務部總監離開,甚至直到所有的高層都處理完了事情離開,辦公室里都安安靜靜的,何一勵有點疑惑,今天陸總的性格怎麼格外的好?
他不知道,陸柏謙看似隨意的坐姿,卻讓他本就裂開的肋骨傳來一陣一陣的尖銳的疼痛,而陸柏謙卻并沒有換一個姿勢。
甚至有點暢快。
這樣的疼痛能讓他平靜地思考,他很久沒能平靜地思考了,糟糕的情緒會將他原本條理分明的思緒攪作一團,他必須很費力地在其中挑選有用的信息,這讓人很疲憊。
陸柏謙修長的手指搭在桌面上,一敲一敲,他沒什麼表情,但心里很確定,他一定是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