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會從這荒誕的夢境中醒來。
身邊似乎有人在拉扯著他。
無數只手臂從墻上伸出來,他們瘋狂拉扯著他,叫囂著讓他留下,一會出現成一道道身影,一會變成一張張面容。
女人的、男人的、孩子的、老人的。
他們不讓他走。
晏沉嗤笑了一聲,他目光隨意地掃過,絲毫不在意有誰讓他留下,只抬步往前走。
突然間,他的手觸上了另一只手臂。
冰涼潮濕,帶著黏膩。
晏沉目光一寸寸的向上移。
他看到一張泥水中的臉,頭發臟污,眼睛緊閉,一絲絲的血從黑發中滲出來,接著,那張臉極其迅速的灰敗下去,他伸手去碰,卻像是煙灰一般散在空中。
晏沉原本輕慢的神情突然滯住。
*
江瑜送走了江惠民之后來到臥室。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時站在窗前,晏沉倚在墻邊,低頭攏住火,點燃了唇上的煙。
猩紅的火光閃在他眉間,眉眼被煙霧遮住。
江瑜視線在地上煙頭一停,他伸手拉開窗簾讓陽光重新透進來:“什麼時候醒的?”
晏沉看著窗外:“在你們聊天的時候。”
從這里可以看到院子中的三人,江惠民打開車門讓江二夫人坐在副駕駛,又轉頭對江天說了什麼,江天坐在后座,臉上帶著笑。
晏沉慢吞吞地開口:“你爸爸對江天不錯。”
很親昵的樣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江瑜視線中沒有絲毫波動:“阿姨生的,他很喜歡小天。”
確切的說,江惠民三個孩子,他唯一真正把自己看做江天的父親。
晏沉說:“我還以為他是個混蛋。”
江惠民和黎華那點事不是什麼秘密,互相看不上,互相養情人,鬧出私生子,讓大兒子發燒留下耳鳴后遺癥。
江瑜反倒笑笑:“其實也算不上。”他沉吟了一瞬,對晏沉道:“江家老宅你去過,湖邊沒有欄桿,小天小時候學會走路時經常往那里去。”
“每次小天走到湖邊,他都緊張得厲害,伸手牽住唯恐小天掉下去,又不舍得讓小天徹底不去。”
晏沉慢慢地看了一眼江瑜,他忽然開口:“需不需要我殺了江天?”
江瑜:......
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認真的?”
晏沉慢條斯理地開口:“我開玩笑的。”
晏沉閉上眼。
他心中有股暴虐氣息。
他似乎壓制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晏沉獨特的寵夫技巧。
第80章 生日前夕
距離青黎峰泥石流災害已經過去十多天了。
洪水已經褪去, 主干道于七天之前恢復運行,受災損失核算完畢,災后重建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 各地人員與企業也積極捐款進行慈善活動。
譚月和攝像師重新到達青黎峰旁邊的小村莊時,看到一輛卡車停在路邊,旁邊的山峰上依舊能看到洪水沖擊而過的痕跡, 大片土地被沖成了崎嶇深邃的溝壑,仿佛是一道極深的傷疤。
譚月神情不由得有些沉重。
地面上還有泥水, 三四厘米厚的淤泥有的干涸成土塊, 有的仍舊濕-潤著,鞋底踩上去不一會就被沾滿。
再往前走, 踏上村子的主干道后就好了許多, 淤泥已經被清掃出來,水泥地上沾著泥水, 但車已經能完全通過。
譚月走了幾步, 就見到一位老人站在門口, 手上拿著掃帚在掃地面上的泥水,年齡看起來六十多歲, 身后是他的房屋,這座自建房在泥石流中遭到了損害,門外貼的瓷磚上帶著泥點子, 看起來有些臟。
譚月向前走了幾步, 離得近些了問道:“大爺,您怎麼在這?沒有去臨時住所嗎?”
災難發生后吉慶新區批了幾個臨時住所供受災人居住, 一個房間有四個床, 食堂和醫院都有, 雖然條件有些簡陋, 但起碼溫飽和安全問題都能解決。
大爺笑呵呵的用方言道:“去了,我都回來了。”
譚月作為記者的敏感性激發出來,她問:“為什麼回來?是因為臨時住所不好嗎?”
大爺擺擺手:“閨女,臨時住所好得很,有熱水,還有吃的和洗澡的地,還有醫生問我們有沒有個頭疼腦熱,我還見了領導,都是好人吶。”他口音有些重,說到‘都是好人’的時候笑笑,用手比了個大拇指。
他見譚月還想聽,干脆就放下掃帚,拿了兩個板凳出來,一個給譚月一個自己坐:“但那地方再好都是臨時住所,又不是我家,我哪能一直住那?”
他笑呵呵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子:“我住慣我這院子了,這些天打掃一下收拾收拾,沒什麼不能住的。”
譚月目光落在這間自建房上,農村的二層小洋樓,院子敞亮,門前還有一棵核桃樹,能隱約看出在泥石流發生前是座極其漂亮的屋子。
她仍舊不同意:“大爺,前幾天水電都停了,現在有的電路還在搶修中,您在這吃住不方便。”前幾天的時候,通訊被毀,水電具停,連口熱水都不到。
大爺伸手一指:“方便著呢,要是有需要管那個車要,那里面什麼都有。”
譚月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那里一輛卡車停在路上,正是來時見到的那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