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飯局式的談判沒有人會一開始就直奔主題, 先兜兜圈子聊聊時事,政要教育娛樂歷史換著聊,要是年齡相仿家室相當大概也會交流養生教育家庭這些事,但此次兩個人一個是六十三歲的富商,子女成群,一個滿打滿算二十九歲,嗯,剛確定了戀愛關系。
兩人從孩子教育與養生層面沒有任何可交流的地方。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自有人接話暖場,看起來也是一片和睦,江瑜抬手將一只小盞遞到唇邊輕抿時,袖口略微滑下,左手腕上一串佛珠露出來。
李董視線一頓,笑道:“江總也信這些?”
江瑜順著他的目光落到左手腕上,那是席奶奶的舊物,上次老爺子交給了他。
江瑜手指撥弄幾下,唇邊帶著淡淡笑意。
李董臉上就帶上了笑意,他從脖間掏出了一枚玉牌,雕成了一個貔貅模樣,外面又刻上一圈符號,不知什麼材質的鏈子墜著。
他掏出了微微晃了晃:“江總,這是一位大師給的,我已經帶了幾年了。”他笑笑:“不知道江總的這位大師靈不靈?”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知道這是誤會了。
李董相信風水財運這些事,早年還聽聞建了一座風水大樓,為了轉運。
他含笑開口:“我也帶了一陣子,平時心中煩躁時倒也覺有些用處。”
閑著就撥了撥捻了捻,靜下來也就平靜了。
李董目光略微變了變:“我對佛學也頗有研究,這些年也潛心向佛,一直想結交一些內地的大師。”他眼角皺紋應著笑意擠在一起:“不知江總能不能引薦一下這位大師。
”
對佛學研究是假,想要讓‘大師’做法改運是真,風水也好迷信也罷,李董相信這些莫須有的事。
江瑜用指尖輕輕撥了撥,含笑道:“自然可以。”
江瑜從來不相信這些,他是典型的無神論者,但面前的李董想要大師便給找個就是,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江瑜從不吝嗇做順水推舟的人情。
話音落后,面前李董笑意更深。
菜肴已經上齊,幾人開始用餐,等吃的差不多之后侍應生收了殘局又備好茶水。
江盛這次來的高管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人,他笑著給李董添上水:“李董,我們再談一下華強收購的事。”
飯也吃了天也聊了,是時候該說正事了。
李董身邊帶著的人道:“我們做了詳細的規劃,華強是承債式收購,打算出價十六億。”
江盛高管搖了搖頭,他方才也和這位喝了酒,如今面上關系看起來也親近不少:“兄弟,你們報出的這個有些低啊。”
江盛過去投資了二十五億,這只是金錢交易,那些軟性關系給的方便撇開不談也罷,起碼得上二十億才虧得不慘。
高管聊天時江瑜是不談生意的,這算是來往拉扯試探,到了李董和他談的時候已經是一錘定音的地步了。
兩個公司的高管來來往往,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后李董笑呵呵地開口:“行了,你們也都休息一下。”
江瑜心說來了。
果然下一瞬李董開口:“江總,咱們也別浪費口舌了,你心目中的價位是多少?”
江瑜道:“按照這些年江盛的投資來看,我心中的價位是二十五億。
”他笑笑道:“不過應是承債式收購,降下兩三億也是應該的。”
李董笑瞇瞇地喝了口茶:“江總這個價位就有些高了。”
他向前傾了傾身子,略微沉吟一瞬后道:“我再加上一億,一共十七億,這些錢兩年內結清。”
他笑笑,眸中帶著精光:“江盛也可能找了別的買家,我敢保證這個價錢不低。”
江瑜抿了一口茶,白色的小盞溫潤,他輕輕在指腹中轉了轉:“兩年時間太久了。”
李董:“賬上沒那麼多錢,我得慢慢挪。”
江瑜含笑開口,面上看起來也是真情實意:“這事我一人做不了主,得再回去和我們董事商量商量。”
李董靠在椅背上,面上還是笑意:“行。”他手掌輕輕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那就再商量商量。”
一頓飯也吃完,江瑜讓江盛的人陪著李董在附近轉轉,他自己扯了個借口離開。
他坐在車內閉著眼睛,手指在手串上輕輕捻著,腦海中還是紛紛雜雜的事。
這頓飯已經清楚,對方報出的價錢至多不超過十八億,他算了算這些年的投資,又覺得有些虧。
現在要不就是十八億賣出去,要不就是資產重組分割了賣,要是后者就得重新剝離出來,結果也是未知。
江瑜心中權衡了片刻,心中到底是偏向后者,他商人思維,骨子里又具有冒險精神,比起一個不太滿意的結果,他倒是愿意拼拼,四成把握就能夠讓他去做。
這廂一個腦子里俱是利益謀算,把自己想得耳朵都疼,那廂一個會所喝酒。
晏沉背靠在沙發上,面前的星空夜燈繞得他眼睛有些暈,他有些無聊地咬了咬煙蒂,伸手撣了撣煙灰。
宋明其實這些天已經習慣了這位太子爺的性子。
在這里的時候通常是懶懶散散,心情好的時候紆尊降貴般說幾句,一兩句話能抵定海神針,不過大多數時候都不好,上一瞬還看起來還神情淡淡,下一瞬當場掀桌也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