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著想重新站起來,可剛起身就覺得頭暈目眩,他今晚沒吃什麼東西,還跑了很遠的路,身體已經完全透支了。
扶著墻壁站了會兒,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往書屋深處的角落里走去。
周謹言站在原地,看著始終黑暗無光的玻璃櫥窗,黯然說道:“陸祈安,你終于自由了,卻不喜歡我了。”
十年前他看著陸祈安走入婚姻,不甘心但也沒有辦法,十年后他終于等到陸祈安走出了婚姻這座圍城,得到的卻是一句“不喜歡你”。
他還是不甘心,因為他知道陸祈安喜歡他,從十七歲時就知道。那個被陸祈安珍藏在書桌深處的秘密,他曾親眼目睹過。
就在高三那天的某個春日清晨,他破天荒地頭一個走進教室。四下無人,他百無聊賴地坐了會兒,就好奇地彎下腰,側著腦袋打量起陸祈安書桌里碼地整整齊齊的課本和文具。
忽然有抹紅色映入他的眼簾,那是根紅色絲線,被夾在一個黑色的硬皮筆記本中。
這太奇怪了,周謹言疑惑地挑了下眉,在他的印象中,陸祈安的衣服鞋子書包文具全部都是黑灰的暗色,怎麼會有紅色的東西?難道是別人送的?
周謹言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抽出那個本子,迅速掀開夾著紅色絲線的那一頁。
只見那長長的紅色絲線上系著從他襯衫上拆下來的備用紐扣,紐扣下的那頁紙上用黑筆畫著一枚相同的紐扣,從紐扣上延伸出模仿絲線的線條,線條溫柔起伏宛如水波。
在那波紋之上,陸祈安用他清雋秀挺的字跡寫了一句詩——“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如今十五年過去了,周謹言此刻再次默念這句詩,胸口卻空得只剩下呼嘯的風聲,還有陸祈安親口說出的那句:“我只是不喜歡你。”
第20章 傷疤
周謹言在心遠書屋門外站了很久,里面的燈始終沒亮,書屋的門也始終沒開。直到手腳都凍僵了,他才失魂落魄地走去附近停車場,對著車里的暖風吹了很久,才活動著手指發動了車子。
回到空無一人的別墅,他草草沖了澡就睡下了,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早上九點多。
這是他工作以來第一次遲到,到律所時已經快中午了。助理看他臉色陰沉地可怕,也不敢多問緣由,挑了兩件不太重要的瑣事跟他匯報:
“主任,今天上午接到兩個跟您用餐的預約,一個是北江大學的張處,另一個是您不久之前為她免費代理的那個離婚案件當事人,名字叫徐曼。”
“徐曼約我?”周謹言沉吟了片刻,“問問她中午方便嗎?方便的話就今天中午安排。”
“哦,好,我馬上去聯系。”助理眼看要到午飯飯點了,著急地掏出手機,忽然想起來還有張處的事兒,訕訕笑道:“主任,張處的預約您怎麼安排?”
“往后推吧,就說我最近忙。”周謹言說完就沉著臉開始翻看桌上的材料。
助理很有眼色地沒再多話,出去跟徐曼把午飯的時間地點溝通好,才又進來匯報:“主任,徐女士今天中午有時間,約您12點在咱們律所附近的南溪印象見,包間信息我發到您手機上了。
”
“好。”周謹言看了看時間,距離12點還有半個小時,但他煩悶郁結,坐在這里也無心工作,于是出門步行往那家餐廳走去。
南溪印象是北江最正宗的南溪特色餐廳,當年方舟律所選址選在附近,也跟他經常到南溪印象吃飯,對周圍環境比較熟悉有關。
徐曼選了這個餐廳請他吃飯,這讓周謹言再次確定她是個頗為心細的人,她知道自己跟陸祈安是高中同學,自然也就想到他們的家鄉都在南溪。
其實那天在律所看到來咨詢案件的徐曼時,他雖然一眼認出她是陸祈安的妻子,但徐曼并不記得他,他也沒提自己跟陸祈安認識。但到了開庭那天,徐曼只是看到他和陸祈安見面對視的瞬間就覺察出了不對,開庭前問他是不是跟陸祈安認識,他才不得不說出他和陸祈安是高中同學的事。
徐曼當時沒說什麼,但畢竟被她戳破過自己的刻意隱瞞,周謹言面對她難免有些心虛。
走進預定好的包間,看到徐曼還沒到,周謹言先要了杯熱紅茶暖胃。昨晚他去心遠書屋等陸祈安,開始是坐在車里打電話,但怎麼都打不通,急得他干脆守在門口等,凍了倆小時才把人等到,又被無情地拒之門外。回家也沒休息好,早飯更是沒吃好,現在整個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舒服的。
“唉。”周謹言重重嘆了口氣,緊接著就聽到徐曼的輕笑,“周主任這是等急了嗎?不好意思。”
“沒有,徐總很準時,我也剛到。”周謹言收起郁悶的心情,微笑著跟徐曼寒暄起來。
徐曼感謝他無償幫自己代理案件,他也客氣地胡扯自己這是每年都會完成特定數量的公益服務,兩人天南海北地瞎聊,卻誰都不提陸祈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