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謹明陷在困倦中,卻還記掛著樓下那片狼藉。穿過客廳時,不好的記憶又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他迫不及待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于是開口問道:“你很喜歡打網球?有一次給你打電話,你在和同學打網球。”
即使話題生硬又突然,方曜也認真回答:“也稱不上喜歡,學校里的運動就那幾樣。但籃球和足球都需要不低強度的社交,網球只用和另一個人打。”
白謹明輕笑道:“你這習慣,就這麼討厭和人打交道?”
方曜低低地“嗯”了一聲。
“可是經營公司需要每天都和人打交道,你到時候會累的。”
方曜愣了愣,他沒料到話題會轉到這里來,或許白謹明一開始就是為了和他說這件事。
他有些不安,想了想才答道:“生活方式不會一成不變,經營公司確實累,但也會習慣的,你不就是嗎?”
白謹明沒反駁,狀態相當平和,看不出昨天晚上因為這件事發了火生了氣。
但方曜許久都沒得到回答,越發忐忑。白謹明反對不要緊,可是生氣太耗神,而且這人又動不動離家出走。新家東西不齊全,白謹明昨晚估計遭了罪。
走到門口時,白謹明突然開口:“好像也是,你應該能很好地適應,上次晚宴你就表現得很好。”
方曜一愣。
他沒料到白先生竟然同意,而且晚宴的事情就這樣被輕描淡寫提起,他只好將白謹明抱得更緊了一些。
“在一段感情里,雙方都需要對未來進行規劃,我規劃了,也不能剝奪你的權利。”白謹明緩緩地說,“所以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還是決定不左右你的選擇,但有個前提。
”
方曜嗓子發緊:“什麼前提?”
白先生抬頭看向他:“你要預料到后果,要為自己負責,即使后悔也別來找我抱怨。”
他笑了笑。
白謹明有時候真是以長輩自居,不自覺地引導他,防止他誤入歧途。
年齡差異就擺在那里,方曜不打算忽視,也沒那麼抗拒,他只是欣然地發現與接納白謹明的一切。
“當然,我接受這個前提。”他道,“我也想好了,不會一直在方家做下去,以前想做的事情我不會徹底丟下的。”
白謹明眼神一亮,笑著點頭:“那很好。”
走出別墅,視野里多了一層白。
雪花落在他們身上,方曜低頭看了一眼,白謹明正出神地望著天空。
“沐城不常下雪的,今年真冷啊。”白謹明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掌心的溫度很快就讓雪融化了。
他們停在門前,靜靜地站在雪中。
方曜問:“哥不是沐城人,對吧?”
白謹明點點頭:“小時候住的地方還要更北一點,冬天雪很大,來到沐城之后就沒怎麼看過積雪了。”
方曜敏感地察覺到,白先生說的是“小時候住的地方”,而不是家鄉。
“想回去嗎?”他問。
“不想,”白謹明說,“沒什麼好留戀的,我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樣。”
方曜不言。
在某種程度上,他和白先生真是很像。
回到車里,方曜在幫白謹明系安全帶的時候,低聲問:“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搬家?”
兩人靠得很近,系好安全帶之后方曜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白謹明看著他不說話,直到他逐漸抑制不住不安的神情,才突然笑了出來。
“等不及了?今天就可以,但需要買些東西。
”
連方曜也沒察覺自己唇角上揚,他答道:“好,我去買,先送你回那邊休息,你今天就別去上班了吧。”
白謹明抬腕看了看表,這才意識到他們剛才胡鬧了多久,馬上就到方曜上課的時間了。
“不行,送我回去你就遲到了,直接去你學校。”
方曜原本在系安全帶,聞言一頓,轉過頭來有點可憐巴巴地看向他:“哥,都這樣了,我今天就逃課吧,我得照顧你。”
白謹明神色不變:“再敢讓我知道你想逃課,我直接揍你。”
“啊?”方曜忍著笑意,“那你要先打得過我。”
白謹明的目光掃了一眼他草草包扎的傷口,涼涼道:“真動起手來原來是這副模樣啊,方同學,下手挺狠。”
方曜暗叫不好,這是要開始算賬了。他往后退,靠回椅背。
“你就非得要去撿玻璃?”白謹明質問他,“把自己劃傷很開心是吧?”
他一愣,白先生竟然不罵他差點把人殺了?
白謹明有些無奈:“傻了?我問你話呢。”
“啊那個,”方曜趕緊回神,“當時有點激動,沒想那麼多,看見有玻璃碎片就去撿了,下次一定注意不受傷。”
“把手給我看看。”白謹明攤開手掌,他只好將自己右手放了上去。
紗布上沁出了血跡,但不多,也已經干涸,傷口應該沒什麼大礙。
白謹明低頭檢查傷口,睫毛掩住了視線,低聲道:“你心里有數,我知道,所以不擔心你將事情鬧大。放心吧,向槐回去之后不敢做什麼的,他只擅長惡心人,沒本事動手報復。”
“好。”
方曜目光落在白謹明露出的潔白后頸上,白先生身形算是清瘦,雖然有肌肉線條,很多地方卻依舊顯得單薄。
尤其是后頸這里,低頭時,脊椎的形狀透過皮膚顯露出來,瑩白的一截,讓人想用牙齒去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