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曜抬起頭,瞥了他一眼,“你覺得我太叛逆了?”
白謹明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你們家里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具體的關系如何,都是我這個外人不了解的,所以我也不會輕易下結論。這次我陪你回去也不會插手你們家的事情,只是看你跟家里鬧矛盾,字面意義上的陪你而已。”
“當然。”青年毫無負擔地點了點頭。
“至于我……母親,”方曜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出現了不易察覺的猶豫,“她沒有我爸那麼煩,不過也不建議你和她多說話,她很會揣測人心。”
白謹明這下更疑惑了。
說起父親的時候,方曜的反應還只是像一個叛逆期的少年,話語里充斥著對自己父親的不滿。但說起母親時,方曜卻更加疏離,仿佛在評價一個陌生人。
但他沒有將這點疑惑說出來,只是點了點頭。
吃完早餐之后兩人便出發了。
從這里到槿城大約一百公里,開車的話也就一兩個小時,方曜主動提出當司機,他也樂得享受。
白謹明昨天夜里又沒有睡好,正好趁著這時間補覺。
自從那天跟方曜去過live house之后,他入睡確實輕松了很多,也連著兩天沒有做過噩夢。但不知是不是這幾天沒有跟方曜聯系的原因,他又回到了以前那種狀態。
車內一片寂靜,甚至沒有放音樂。白謹明從前很少會在車里睡著,但這一次不自覺地慢慢陷入了夢鄉。或許是因為這種氛圍莫名地令人安心,就連意識不清的時候,他也能感覺到旁邊那人帶來的安全感。
方曜應該是不會傷害他的,他迷迷糊糊地想。
等白謹明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下了高速。
他一時間弄不清現在的狀況,轉頭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旁邊正在開車的人。
方曜瞥了他一眼,隨手遞了一瓶水過去,“還有二十分鐘就到了。”
白謹明接過來喝了兩口,漸漸地找回了思緒。重新擰上瓶蓋之后,慢悠悠地開口:“你開車挺穩的,和你平時做飯一樣,最開始我還以為你是個坐不住的人。”
“覺得我應該是暴躁的?”青年問。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點了點頭,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帶貶義的話。
車內再次安靜下來,之后開到了城區里,最終停在了一家酒店門口。
下車后方曜看了一眼手機,“他們已經到了,你待會兒就當是去吃東西的,什麼也不用說,其余交給我就好。”
白謹明今天穿了一件駝色大衣,又換了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有那麼一點文化人的味道。是的,他今天給自己的人設就是好心讓方曜借住的鄰居,職業是開設攝影工作室的歷史系畢業高材生。
很久沒有在他人面前裝模作樣演過戲了,他現在心情微妙,甚至還有些迫不及待。
進入包間的一瞬間,白謹明瞧見了那對中年夫婦臉上的驚訝神情,只不過是一閃而過,看來方曜沒有提前和他們說自己會來。
之前方曜跟他說過自己父母的名字,方永年和孫婉。
此時看過去,方永年大概五十歲,到了這個年紀也依舊沒有發福,身形高挑挺拔,看得出來方曜的好身材與好相貌也有父親的一份功勞。
但是那張臉白謹明總覺得有些熟悉,仿佛是在什麼新聞或者活動里見過。
而孫婉更是保養得當,看起來非常年輕,在剛才短暫的驚訝之后便換上了自然又得體的笑意,看人的目光也溫和,人如其名。
方曜十分隨意地介紹了一下:“這是我父母,這位是白謹明白先生,算是我房東。他剛好也要來槿城辦點事,所以帶他過來一起吃頓飯。”
與此同時,方永年毫不避諱地打量白謹明。按照這種行為,他完全可以推測出對方在日常生活和工作里都是一個身居高位之人,所以目光才這麼毫無顧忌。而孫婉臉上的笑意不變,視線移過來與他對視上,笑著點了點頭。
白謹明不卑不亢地也點頭示意:“叨擾了。”
他明顯可以看出來方永年欲言又止,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然后率先落座了。
白謹明在方曜身邊坐下,目光就沒再抬起來過,一直專注地盯著桌上的菜色和自己的碗。
原本以為這頓飯會很熱鬧,甚至可以見到雞毛亂飛的家庭場面,沒料到竟然從頭安靜到尾。或許是因為他這一個外人在場,所以即使方永年憋得臉都要黑了,也沒有開口說什麼。
而遺憾的是,白謹明準備好的那些戲碼通通沒有發揮的機會,他此刻只是一個無情冷漠的吃菜機器。
正在他覺得無聊至極的時候,看起來脾氣很好的孫婉突然放下筷子。
其余人的目光都看過去,孫婉卻對著白謹明開口:“白先生,很抱歉您愛人亡故了,葬禮時我們一家人都正好抽不開身,沒能前去吊唁,還希望您能體諒。
”
白謹明手上一顫,強忍著突如其來的不安將筷子穩穩當當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