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潯破罐子破摔道,“我字丑,只能寫到這個水準了,你將就著看吧。”
“不丑,明明很好看。”
“你在商業吹捧吧,我才不信。”
孟遠岑將字條捻起握在手心,底下是一支純黑的鋼筆,他的指尖顫了顫,將鋼筆從凹槽里取出,筆帽上有一行燙金色的英文,孟遠岑用指腹抹過,同時低聲念道:“Mright?”
沈潯點頭,“嗯。”
孟遠岑沉默半晌,才再次開口,“怎麼想到選這個牌子的?”
沈潯想了想道:“可能因為品牌概念里說,希望每個人都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一支鋼筆,這聽起來好像很浪漫?”
孟遠岑攥緊了手里的鋼筆,他艱澀地問道:“……你不是對浪漫過敏嗎?”
“剛剛治好的,”見對方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沈潯解釋說,“因為被你拉去坐了摩天輪。”
孟遠岑垂眸將鋼筆放回禮盒,指尖用力,筆身被按進凹槽里,發出“啪”的一聲清響,回蕩在空曠的大廳。
然后他抬起頭說:“沈潯,我們在一起吧。”
第三十七章 “樹洞。”
傍晚六點的樺灃市,亮起千家萬家的燈火。
太陽沒入地平線里,夜幕和氣溫一同下沉,剛從車里出來,脫離暖氣的包圍,沈潯頓時感覺到了寒意,縮著脖子聳起肩膀減少散熱面積,才走幾步路,被孟遠岑牽住左手,順勢揣到大衣口袋里,十指相扣。
周圍充斥著震耳欲聾的車輛鳴笛聲,孟遠岑也不嫌吵,扯著嗓子和沈潯對話,后者也配合地拔高音量回答,就這麼一句兩句地聊著,說出的話變成一團白氣,噴上對方的臉頰,他們慢悠悠地散到家門口。
晚飯是孟遠岑煮的小米紅薯粥,配上兩碟炒菜,吃完之后,孟遠岑將桌面收拾整潔,又去廚房洗碗。
沈潯其實有嘗試阻止孟遠岑的這一行為,可是他掛彩的右手確實沒有什麼說服力,被孟遠岑一句“你右手不能沾水,怎麼洗碗”說的是啞口無言。
趁著這個空檔,沈潯和領導簡單說明了情況,將醫院病例掛號單等等拍照發過去,口頭請了個病假,畢竟以他目前的狀況,就是去了分局也什麼都做不了,反而還占位置。
默默地把手機放回口袋,沈潯倚靠在廚房的門邊,靜靜地看著孟遠岑的背影,他有些恍惚,感覺自己像是正在做一場夢,美的不真實。
——“我們在一起吧。”
——“好。”
只不過之前的夢里都是他在告白,孟遠岑在說好,這次卻交換了角色。
窗外的夕陽與燈光相擁,攜手闖入屋里,窗格將光亮裁成一塊一塊的平行四邊形,有幾片落在灶臺旁,有幾片落在孟遠岑的肩上。
“沈潯。”
像什麼呢?
沈潯看著光斑,苦思冥想,終于想到一個滿意的形容,像王爾德筆下快樂王子身上的金片,金片下覆蓋著溫柔且強大的鉛心。
“沈潯?”
孟遠岑又叫了一遍,卻不想對方還是沒反應,他的手才從流水下移開,濕漉漉的指尖在沈潯面前彈了一下,“叫你怎麼沒反應,想什麼呢?”
沈潯被濺了一臉的水珠,無奈地用左手抹去,沉默片刻后,他一本正經地說:“在想孟老師就這麼被我拐跑了,得有多少人失戀。”
他總有一種把玩笑話說得無比認真的魔力。
孟遠岑忍俊不禁,關上廚房的門,推著沈潯的肩膀往客廳走,“那我就這麼把沈警官拐跑了,又得有多少人失戀?”
沈潯聞言先是一愣,而后說:“不會的。”
孟遠岑回道:“沈警官謙虛了。”
沈潯奇怪地看向孟遠岑,“我真沒騙你。”
他想了想,問道:“你從小到大應該被很多人追過吧?”
孟遠岑剛想說是,脫口而出的那個瞬間,他猛然反應過來,這題原來是一道送命題,臨時改口,表明立場,“追我的那些人,我一個都不喜歡。”
誰想沈潯的重點根本不在這里,“是吧,你這話等于承認你被很多人追過。”
他頓了頓,才說:“但是我沒有。”
慢騰騰地走到落地窗前,沈潯將窗簾緩緩地拉上,回頭時,卻見孟遠岑心有靈犀,又按亮客廳的一盞燈。
他整個人蜷縮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手里的遙控器怎麼也遙不到自己感興趣的頻道。
沈潯按下紅色電源鍵,將遙控器丟到一旁的抱枕上。
身旁的人盯著他看的視線過于明顯,沈潯想忽視都難,“……電視上沒什麼好看的。”
孟遠岑溫聲道:“那就做點別的事。”
沈潯說:“我不知道做什麼。”
孟遠岑身形動了動,挨得更近了,他伸出一只手臂,從沈潯的瘦削的脊背繞過,指尖搭在對方的肩上,稍微一用力,沈潯就被迫倒在自己胸膛,“那你陪我聊會兒天。”
沈潯僵著身體一動不動,安靜了幾秒才說:“……我不知道說什麼,我不太會聊天。”
孟遠岑提議道:“隨便說什麼,比如,你可以說說你自己的事情。”
這是一個聽起來很不錯的提議,但是沈潯也清楚,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不輕易和別人說起自己的過往,是他長年累月形成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因為他習慣于把過往劃分到個人隱私里去,而且他的過往并不有趣,也不想說出來博取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