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風問:“就請一碗面?”
賀桂沉默兩秒:“只請得起這個。”
兩人打啞謎似的玩雙關,江風也不再逗他,問賀桂:“你怎麼不要他的錢?”
賀桂“嗯”了聲:“要了我就不占理了。”
一碗十幾塊的面,就算警察來了,這人也頂多是被批評教育一頓,蹲不了局子,也不會罰款,賀桂要拿了這錢,就成了恐嚇勒索了。
江風樂了:“你還挺有趣。”
賀桂煩悶,什麼有趣不有趣,怎麼還甩不掉了。他胡亂地點了兩下頭,也沒去問江風為什麼會拍著那張照片,轉身又回了柜臺那兒,然后——
“這個多少錢?”江風舉著瓶雪碧。
“三塊。”
江風拿走。
半分鐘后——
“這個多少錢?”江風舉著瓶可樂。
“三塊。”
江風拿走。
半分鐘后——
“這個多少——”
賀桂一把奪過江風手里的豆奶瓶:“不賣!”
江風換了瓶橙汁:“那這.......”
“都不賣!”賀桂煩躁,“全都不賣!”
江風安靜地看著他,半分鐘后緩緩轉過身,走了。
之后江風每天中午都來,每次都只點一碗藤椒拌面,點單了就付錢,吃完了就走,一個多余的眼神、一句多余的話都沒給。
-
“沒藤椒了。”后廚問賀桂,“干脆不賣了吧,藤椒面也沒多少人吃,嗆鼻子,他們都愛吃香辣的。”
賀桂沉默了一下:“買點吧,不用多,讓菜市場小王送半斤來就夠。”
第二天一早,藤椒送來了,賀桂卻左等右等都沒等到江風。
是回清杭了還是出事了?
賀桂看著江風常坐的那張餐桌,有個客人正準備把包放上去,他猶豫兩秒,還是走過去:“這里有人了。”
座位重新空蕩,可江風一直沒出現。
在賀桂第三次算錯面錢后,他咬牙拿起手機,給村長打了個電話,卻發現是空號。
還有誰有江風的電話......賀桂茫然地聽著聽筒里的“嘟嘟嘟”聲,腦子里搜索了一圈——
林浮生有。
可他沒有林浮生的電話,也不能為難喬沉去找林浮生。
他頹喪地放下手機,緩緩坐在了柜臺椅上。
總不能是出事了......他身邊有保鏢呢。可是保鏢也難以預料車禍。
萬一......
賀桂的腦子越想越亂,干脆進后廚燒了碗藤椒面。
他很多年沒燒過飯了,當初在技校學的那點手藝全還了回去,就會個顛勺了。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幾乎看見燒飯就想吐,就想起自己在班里做的骯臟事。
他燒了面,端出去,卻迎面碰上了剛進門的江風。
他愣住了,江風也愣住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分鐘,江風才忽的笑起來:“吃了這麼多天的藤椒面,終于吃上一回你煮的了。”
還不等賀桂說話,江風就走過來,自顧自端走了面:“記賬上,下回一塊兒結。”
賀桂這才回過神,“哎”了聲,皺眉:“我的面。”
江風一筷子面剛嗦進嘴里,聞言,頓了頓,把面咬斷了又嚼吧兩下:“那......怎麼著......”
他把面往前推了推:“還你?”
賀桂:“......”
他還沒開口,江風又把面挪了回去:“你自己再煮一碗唄——我忙到現在,真快餓死了。”
說著,他又嗦了一口。
賀桂氣結,指著面:“老板親手煮的,價格翻五倍。”
江風大手一揮:“明天還要這樣的,我給你翻十倍。”
賀桂攥了攥拳頭,兀自回了柜臺。
江風自顧自吃碗面,走到柜臺前:“給個電話。”
賀桂覷了他一眼:“不給。”
江風聳肩:“我今天本來想跟你說一聲晚點來,但我沒你聯系方式,也不想去調查你。
”
賀桂沉默了很久,才說:“不用跟我說。”
江風皺眉:“不要裝傻。”
他表現的足夠明顯了。
賀桂卻半點沒猶豫:“沒裝傻。不用跟我說。”
他真不敢碰感情了。尤其是這種地位不平等、信息不對等的感情。
他才不是喬沉那個傻子,什麼都敢碰,什麼都敢沾。
賀桂大大方方對上江風的眼睛,一攤手:“您瞧見了的,我別無所長,身體......也不干凈,多少人都上過——”
江風猛地把臺子上立著的二維碼掃到了地上:“你非要把自己說成這樣?”
賀桂皺眉:“這是事實,您聽與不聽它都存在。”
江風要連這個都聽不得,掩耳盜鈴,又怎麼接受自己?
江風氣笑了,點點頭,狠狠地踹了一腳地上的二維碼立牌,扭頭走了。
賀桂嘆口氣,緩緩彎腰,把地上的立牌撿起來,看著旁邊見了底的面碗,慢慢走過去,收拾了,才對廚師說:“以后不用買藤椒了。”
-
江風之后確實沒再來過,賀桂直接把這道菜從菜單上除去了,那半斤藤椒也放在角落里落了灰。
“老板!”鍋灶“轟”地起了陣火,又慢慢熄下去,廚師就著這樣的嘈雜聲在里面喊,“黃酒沒了!”
賀桂應了聲:“我去買。”
超市離這兒五分鐘腳程,賀桂沒騎電瓶車,他讓廚師看著點前面的顧客,自己拿了個手機就疾步走了出去。
還不等他走過去,就遠遠看見了超市門口站著的兩個人——
江風,還有個不認識的男人,正勾肩搭背,頭都快湊一塊兒去了。
有傷風化。
“您說您沒空來,我就拿來給您看看。”黃建說,“這是我們做的農家樂模型,就一小屋,煮點飯——您那兒探險餓了,也能找著點吃的不是?”
江風彎下腰,黃建這模型屬實小了點,一看就是門外漢做的,隨便拿了幾個小木片子搭的,想學人建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