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桂腦子“嗡”的一聲炸開——
他們這是......接受了自己的性向?
他們接受了?
他們接受了!
賀桂眼眶一瞬間就紅了,他猛地跪倒地上,給張梅磕了三個響頭:“謝謝媽!謝謝爸!”
這頭他磕的一聲比一聲響,咚咚咚地往地上捶,像是要把地都砸出個坑。
同性戀者所有的壓抑與痛苦皆來自兩個方面——
愛而不得。無家可歸。
前者葬來路,后者斷歸途。
自己從前的放/蕩,不僅是為了報復那個年少意氣的自己,也是在頹敗著自甘墮落。
賀桂是被家庭放逐的孽子,是被同類戲弄的玩/物。
他沒有喬沉那樣的堅韌的心勁。
從前他說喬沉蠢,死死拽著愛不放手,墮在情網里深陷彌足,可他這條從網孔里逃出去的魚也沒能回到大海里——
他跌進臭水溝,還以為是尋見安心地,入了溫柔鄉。
他明白,張梅和賀海不是接受了同性戀,不是接受了男男歡/好,他們只是接受了自己。
張梅和江風都被他嚇了一跳。
張梅倒也沒躲,受了他這三拜,才說:“行了,你對象還看著呢,別讓人在門口等著了。”
賀桂抽抽鼻子,反應了兩秒:“他真不是我對象!”
張梅看看他又看看江風:“真不是?”
江風笑著點頭:“真不是。”
“哎——”張梅一拍手,“這事兒鬧得,對不住啊,你不介意吧?”
江風樂了:“不介意,我占便宜了呢——不是半子也能吃面吧?”
張梅沒反應過來“半子”是什麼,就直覺江風是在說他自己,連連應聲:“能!面條管夠!”
江風笑著進去,張梅悄悄問賀桂:“半子是什麼?”
“兒子的丈夫,算您半個兒子,所以說半子。
”賀桂解釋。
張梅恍然,他們還有自己的一套稱呼呢。
“那你啥時候給我找個半子回來?”張梅又問,“也該定下來了,男男女女的,總得找個人相互扶持著過。”
“阿姨,您讓他找我啊。”江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過身來,笑著說,“我很樂意跟他相互扶持呢。”
賀桂深吸一口氣,他微笑著把江風拉到一邊,才驀地沉下臉色:“江總,我真不賣,也不做,我長得也不算特好看的那一掛吧?您行行好,放過我,別作踐我——您什麼人,我什麼人?我哪配得上您追?”
江風摸摸下巴:“沒了?”
賀桂不置可否。
“說了一大堆,就是不賣,還覺著自己配不上我,是麼?”
賀桂默認了。
江風忽的笑了:“你跟我一朋友的前男友很像——聽說你之前去過清杭,林浮生,聽過麼?”
賀桂猛地抬頭:“您是林總的朋友?”
那他說自己跟誰像?喬沉?
賀桂倏地笑起來,也不知是在笑什麼。
江風“呦”了聲:“還真聽過啊?他前男友,就是一小mb——”
“他不是mb。”賀桂皺著眉反駁,“他只是個酒保,不賣。”
江風的話驀地被打斷,也不惱,靜靜地看著賀桂,示意他繼續說。
“我跟他不像。”賀桂說,“您別玷污了他,我——”
他指指自己:“我才是mb,我才是賣的那個。”
終于說出口了,賀桂松了口氣:“明白了麼?我真配不上您。”
江風沉默了兩秒:“有病麼?”
“有什麼??”賀桂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江風不是在罵自己,是在問自己有沒有艾滋。
他看著江風,笑了:“有。”
江風皺起眉頭:“真的?”
賀桂嘆口氣:“所以您別來招惹我了。”
說完,他就要往屋里走,忽然又被江風拽住:“那你不能在這兒這麼消耗下去。
”
賀桂:“???”
江風說:“跟我回清杭,我找人替你治療。”
沒完了這是。賀桂撒開他的手:“傳染!”
江風一言難盡:“這玩意不通過接觸傳染——你真有?”
賀桂揉了揉眉心,沒應這話,他怕江風真把自己拽去醫院檢查,又怕人纏著自己,心里納悶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了這位爺,至于這麼拉拉扯扯糾糾纏纏?
“江總。”賀桂誠懇地說,“您這樣的身價,為著我一小mb,不值當,跌份兒。”
他多臟呢。江風這是要干什麼?老實人接盤啊?跌份兒!
賀桂慢慢撇開江風的手:“面,您想吃多少有多少,能幫我們弄回這個低保戶,我們請您吃碗面,那是應當的,但別的——給不起,給不了,沒法兒給。”
江風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倏的笑了,明白賀桂剛剛那句“有”是在耍他,挑眉:“如果我非要你給呢?”
“給不起。”賀桂認真地說,“您今天覺得我新鮮,覺得我硬骨頭難啃起了勝負欲,明天到手了就膩了——但我不行。”
賀桂見過太多這樣的上層人士,今天還在你的床上夸你好,夸你美,明天就能穿褲子翻臉,要自己保密,打掩護,扔下一沓票子當個封口費,拍拍屁股走人。
他上過那樣多的床,灰的白的黑的,棉麻的絲綢的錦緞的,卻從來沒對人動過心,除了四年前的那個渣男,賀桂一顆心都穩穩當當地揣自己身上,沒動過,沒搖過——
他不敢碰感情了。
事情過了,江風可以瀟灑快活扭頭就走,他不成,他會困在那里邊,他給不起。
別說他現在沒有想談戀愛的打算,就算有,他也該找個跟他一塊兒住筒子樓里,穿著十九塊九包郵的劣質T恤,蹬著三輪車自行車滿村轉,春天下田翻土,秋天割稻收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