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沒有直說的“不可以追我”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麻煩,卻覺得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沒辦法說出這幾個字。
他永遠拒絕不了那樣眼神下的林浮生,就像他沒辦法接受自己說出“不愛你”以后林浮生可能會有的神情。
如果林浮生當時再堅決一點,喬沉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拒絕那個擁抱。
他也在渴望與林浮生的親近。
他也在渴望林浮生的氣息。
喬沉伸出左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心臟。
那里藏著他最傲的骨氣,和最深卻又無法言說的愛。
如果愛和骨氣背道而馳必擇其一——
喬沉感受著手心下有力而孤獨的心臟,想,他寧可藏著愛,也斂著傲,什麼都不要,平和而寡淡地走完這一生。
“所以別來追我了。”喬沉在黑暗中喃喃,“我不想愛你了。”
他身前是林浮生曾經燃過明明滅滅煙火的哀慟,身后是林浮生如今夢中低語自己名字的熾熱,喬沉是冰火相沖的劫難,也是進退兩難的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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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浮生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喬沉已經走了,除了桌子上還放著的兩盒藥能證明昨晚的真實,連床榻都是一塵不染,一點褶皺都沒有。
林浮生也不覺得失落,喬沉默許他追他了呢,這場病生的多值。
他樂呵呵地笑著,忙不迭地給何子打了個電話。
何春生正抱著葉秋成耳廝鬢摩地哄騙葉秋成跟自己回三衢,磨了半天也沒用,接到林浮生電話的時候,沒忍住給人潑了盆冷水:“你都中暑了,他也說走就走走的挺干脆啊。
”
林浮生:“工作重要。”
“什麼工作重要,是你沒有錢重要。”何春生沒好氣,“人還拒絕你的擁抱,還——”
林浮生果斷掛掉了電話,冷靜了好一會兒才忍住想打個電話回公司,讓手底下的人寫一份“收購何氏集團”草案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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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沉睡了一覺也挺神清氣爽,沒把這件事放心上,他倒是想明白了——
林浮生要追早就追了,這次他能消失一個月,下次也能消失半年,自己勞心勞神擔心這麼久,洗腦洗了三十天,一遇上事兒還是得崩,沒必要。
所以他下班的時候見著門口的玫瑰花,愣了好一會兒。
上面還有個巴掌大的賀卡:“喬喬收:我愛你”。
喬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拍了個照發給林浮生:“求您收了三十歲男人的神通。”
太油了。
卻又直白的可愛。
喬沉搖搖頭,想把花扔進垃圾桶,結果剛拿起來,一張發票掉了出來,他定睛看了看,瞠目結舌——
就這麼幾朵玫瑰,要999元???他怎麼不去搶啊!
喬沉沒忍住,又給林浮生發了條消息:“人傻錢多!”
喬沉左看右看,沒覺得這五十來支玫瑰有什麼特別的,這跟街邊9.9元兩支的有什麼區別?人家9.9元還帶個小燈呢。
喬沉一臉鄙夷地把花拿進了家,放在玄關上,心里痛斥了三分鐘上流人士的奢靡腐敗,然后小心翼翼地給花全方位無死角地拍了一堆的照,才小心翼翼地把花插進了......
大礦泉水瓶里。
他這兒沒花瓶。
可哪怕是一升的礦泉水瓶,要插52朵花也到底是小了點,所有的紅玫瑰都擠擠挨挨地粘連在一塊兒,火紅又熱烈,喬沉沒忍住,上手扯了片花瓣,放進了《孽子》里。
聽說這樣是做干花最快的方法。
折騰完,他看了看手機,林浮生沒回,他“嘖”了一聲,也沒管,洗漱上床倒頭就睡過去了。
本以為這就完了,喬沉在第二天下班的時候又在門口看見了52朵白玫瑰;第三天是52朵向日葵;第四天是52朵郁金香......而且無一例外,卡片上只有六個字:“喬喬,我愛你”,并附上一張999元的發票。
就這麼連著收了一禮拜,喬沉馬上就能改行去做花店店長時,他終于忍不住了,給林浮生打了個電話。
“你錢多燒得慌?”
林浮生挺坦然:“是啊。”
這才哪到哪?他當時頭一回撩.....不是,追,追喬沉的時候,出手就是七位數。
喬沉深吸一口氣:“您知道我現在盤個店鋪能去開花店了嗎?”
林浮生“哦?”了聲:“你沒丟啊?我以為你不樂意收呢。”
喬沉:“......我是心疼錢!”
林浮生那兒沉默了一下,忽的輕聲開口:“那你也心疼心疼我吧——”
林浮生嘆口氣:“我想你了喬喬。”
喬沉果斷掛了電話。
他怕他再不掛,林浮生就能聽見他的心跳聲了。
噗通——
噗通噗通——
沸反盈天。震耳欲聾。
喬沉嘆口氣,把第一天已經枯成干花葉的玫瑰花拿下去扔了,又對著剩下的幾個礦泉水瓶發呆,忽的被一陣鈴聲驚得回了神。
他看清了來電人,挑了挑眉,挺驚訝。
“沈醫生。”喬沉接了電話,“有事嗎?”
沈輕春笑了聲:“沒事,太久沒見著你了。”
喬沉失笑,今天是什麼日子,一個兩個都來敘舊。
他“嗯”了聲:“我......”
他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現在的處境。
沈輕春卻沒真打算敘舊:“我打電話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
喬沉眨眨眼:“您說。”
“哎——怎麼用‘您’呢?聽著真生分。”沈輕春笑了聲,“我跟揚揚周末想去趟游樂場,我從小沒去過這些地方,他想替我圓一圓夢——但你知道的,我倆老大不小了,挺不好意思的,就像拽個小孩兒,打個掩護,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