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浮生當時就像是被火燎了兩道,無名指指根刺痛得嚇人,他拼命遏制住,才沒讓自己陡然收回手,還生硬地擠了個笑,整個人又惶惑又驚懼,可喬沉當時太快樂太開心,沒看出林浮生變幻莫測的情緒。
林浮生這次敲鍵盤敲得小心翼翼,生怕把喬沉吵醒,也不連打了,就一個按鍵一個按鍵地摁,把一普通自帶鍵盤按出了靜音鍵盤的效果。
喬沉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捂出了一腦門的汗。
不知是夢見了什麼,還是徹底認了命,睜眼看見林浮生時,喬沉半點表情沒給,不厭惡也不歡喜,語氣平平:“出院吧。”
林浮生抽了張紙,走過去彎腰替喬沉擦了擦汗,又用手背測了測喬沉的體溫:“待會兒還要掛鹽水——”
“不掛了。”喬沉平靜地看著他,“我們走吧。”
林浮生還要再說什麼,卻冷不丁對上了喬沉的眼,心跟被重重捶了一下似的,一陣鈍痛,漏了個大風,張張嘴,竟連個“不”字也說不出。
兩個人對視半晌,林浮生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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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不僅擔心錢
喬沉先回了趟出租屋。
林浮生原本不肯,在他看來,那堆破澡盆冷被套不過是堆廢品,壓根兒沒必要回來,至于衣服,他再重新給喬沉買就是了,拿了多費勁。
可喬沉卻眼睛都不眨,對著滿屋破敗,一邊彎腰拿起床頭的那本《孽子》,一邊說:“洗衣機,被子,澡盆,香皂,牙刷——哦對,還有我的電瓶車,我都要拿走。”
林浮生無奈:“家里都有。”
喬沉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是對這四個字里的哪個字不滿:“我要帶回去。
”
林浮生嘆口氣,打了個電話給搬家公司,出了兩千塊錢,請他們把喬沉點到的所有東西都運回清杭。
“走嗎?”林浮生掛了電話,看向喬沉。
喬沉搖搖頭:“這屋子我是押一付三的,付了兩千,但是只住了半個月——這個錢要不回來,你得賠我。”
林浮生樂了:“你跟我回去了還要擔心錢?”
喬沉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麼不?我有手有腳,不吃軟飯不傍金主,我為什麼不擔心錢?”
他笑了聲:“我不僅擔心錢,我還擔心人,誰知道哪天會被你未婚妻找上門打一巴掌潑桶油漆游街示眾呢?”
林浮生皺皺眉,剛想開口,喬沉又繼續說:“不過還是麻煩你在我面前不要帶婚戒吧,給我留點最后的顏面。”
這都什麼跟什麼,林浮生想著干脆破罐子破摔,跟喬沉一次性解釋清楚,結果胖子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胖子問他。
“今天下午。”
“帶了喬沉是吧?別回你那個別墅,老爺子按了人在附近偷拍,估計是想爆出什麼總裁包養男小三之類的丑聞——我們最近的動作不算小,老爺子想用這個轉移咱們注意力,好動蕩股市攪渾水,去后華巷25號,給你在那里弄了棟房子。”
林浮生“嗯”了聲:“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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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浮生帶著喬沉回去了,有林同開車,兩人就一道坐在了后座。
剛開出去的時候,兩人規規矩矩,一人坐一邊,都靠著窗,喬沉更是半點眼神都沒分給林浮生,背筆直地靠在座椅上,腦袋仰著搭在椅背上,眼睛緊緊閉著,整張臉就寫著四個大字——
“別來碰我”。
林浮生也知道喬沉心里不痛快,任誰被這麼半強迫半威脅地綁回去,都沒法兒痛快,可林浮生沒辦法,他也不樂意這樣,但喬沉在三衢,吃的住的,方方面面,就沒一樣是入得了林浮生的眼的。他心疼。
林浮生輕嘆一口氣,降下了前面的隔板,悄悄伸了只手,想去牽牽喬沉。
手剛挪到一半,喬沉就聽見了動靜,“唰”的一聲睜開眼,看了看前面嚴絲合縫的擋板,又看了看林浮生行至半路,卻因為喬沉的睜眼而頓住的左手。
他盯著那只手看了很久,驀地笑了聲。
“林浮生。”喬沉開口,“給我留點自尊吧——求你別用左手牽我,行嗎?”
男左女右,林浮生的左手是要戴婚戒的。
林浮生沉默了很久。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喬沉正兒八經地喊他的名字。
喬沉給過他很多的稱呼,林老板、林先生、男朋友、阿生,用過“您”也用過“你”,卻獨獨沒有這樣平靜地叫過他“林浮生”。
林浮生沒覺得難過痛心,只覺得酸澀,心好像空了一塊,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和喬沉回不去了。
“喬喬。”林浮生收回手,大拇指繞過食指和中指,輕輕摩挲著無名指的指根,“之前一直沒有跟你解釋——我的訂婚是假的,對方也是同性戀,我從來沒答應過這事兒,都是他們造的謠,是……是我爸!是他弄出來的!我說我沒有談過戀愛,沒有跟別人上過床,沒有喜歡過別人,都是真的。”
喬沉沒打斷林浮生,安靜地聽他說完了這些:“沒了?”
林浮生:“沒了。”
他私心不想把沈穗的事兒說出來,這事兒太悲情,他在誰面前丟臉沒面兒都可以,誰都可以同情他取笑他,唯獨喬沉不可以。
要他被喬沉同情,無異于殺了他。
喬沉笑了:“所以呢?所以我就不是小三了?你們多幸福啊,婚戒、紅毯、禮服,高朋滿座,賓主盡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