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浮生:“......”
他不由失笑:“你好歹下車慢點,給我個表現機會。”
喬沉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林浮生無奈地搖搖頭,牽著喬沉的手讓他帶路。
“要不......我自己搬吧。”喬沉不太好意思讓林浮生進那個地下室,他估摸著,林浮生家的車庫估計都比自己這兒大。
林浮生沉默地看著他。
喬沉微微低下頭,握著林浮生的手,領著他往里走,手心都出了汗。
一直走到門口,喬沉看著面前銹跡斑駁的鐵門,慢慢松了手,從口袋里掏出鑰匙,艱難地對了兩下鎖芯,又費勁地去擰鑰匙。
門“嘎吱”一聲開了,輕薄的門板晃蕩了兩下,發出了類似打雷的聲音,屋子里幽暗逼仄,人走進去都堪堪要碰著天花板。
林浮生和喬沉都高,180往上,喬沉習慣了這兒的高度還不覺得有什麼,林浮生只覺著那些白泥粉灰的都在簌簌地往下掉,全鉆頭發里了。
喬沉沉默地開了燈,又靜靜站在一旁,等林浮生開口點評。
“嗯?”林浮生看看他,“你這是打算當個甩手掌柜監工?”
喬沉一愣,看向林浮生。
林浮生面色卻很平靜:“重要的東西就帶著,衣物什麼的算了,我給你買了新的。”
重要的東西。
喬沉左顧右盼,一個都找不出。
他來這兒一年多了,每天醒了就上班,下班就洗澡,洗完繼續睡覺,乏味又單調,既沒有值得紀念的東西,也沒有無法舍棄的東西。
喬沉突然不知道自己回這里要干嘛了。
“沒東西?”林浮生問。
喬沉想了想,走到床邊,揣上了手機充電器。
兩人往外走,喬沉回頭看了一眼屋內,紅盆子、塑料水瓢、低矮的木板床、軟塌塌皺巴巴的棉絮,還有那些粗制濫造的衣物,都隨著大門重新合上,被塵封在了里面。
喬沉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捏了捏兜里的充電器,剛準備去牽林浮生的手,旁邊一中年人突然興奮地舉著本書跑了過來。
“有了!有了!”中年男人氣喘吁吁,目光里都是激動,“剛剛有個人過來送了這本書!都沒要錢!你看看!是不是這本!”
是那個二手書店的老板。
喬沉接過《孽子》,翻動了兩下,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鉛字,還有不少便利貼。
“葉秋成。”喬沉輕輕念了念扉頁上的名字。
葉秋成的字跡很瀟灑,密密麻麻的,可書頁卻一點兒都沒卷起來,看得出是真愛惜。
喬沉剛準備合上書,一張字條突然洋洋灑灑地從封面的折痕處飄了下來。
喬沉一把接住,在看清字條上的字后卻愣住了——
“我曾怯懦而無望地愛過你。”
他的心忽然被狠狠揪了一把,頭卻不由自主地朝天空看去。
碧空如洗,陽光正好,沒有月亮。
“看什麼?”林浮生一直在旁觀著喬沉和老板的互動,現下察覺到喬沉的情緒,沒忍住還是開了口。
喬沉搖搖頭,收回目光,問老板:“多少錢?”
老板很瀟灑地一揮手:“不收你錢!你都蹲了這麼久了,好容易找到了,怎麼還不開心呢?”
何止不開心,喬沉的面色簡直稱得上難過。
他不知道這個“葉秋成”發生了什麼,竟舍得把自己寶貝成這樣的書送出去。字條上的話與夢中的字符巧合重疊,喬沉為葉秋成難過,也陡然為自己的未來生出了點不安。
“謝謝您。”喬沉擠出一個笑,“錢還是要給的。”
他掏出一張綠色的五十,遞給老板:“我要走了,有緣再見。
”
老板看著這兩人男人的背影,拿起手機搜了搜《孽子》,搜完,一臉的恍然大悟,看向手里的綠色紙幣,興奮激動的臉上突然生出了點猶豫,原本緊挨著掌心的紙幣也被他用兩根手指捏著,有些嫌棄的模樣。
回到車里,林浮生終于看清了喬沉擱置在腿上的書的書名——《孽子》。
林浮生沒聽過這本書,好奇地問:“蹲了很久?怎麼不去買新的?”
喬沉沉默了一下:“想要筆跡。這本是講同性戀的。”
林浮生沒聽懂。
喬沉又解釋了一句:“我沒有朋友。”
林浮生明白了,他沉默一下,探過身,捏了捏喬沉的手:“但你現在有我了。”
喬沉看看自己手上的手掌,又看了看林浮生。
這句話聽著太煽情了,“有我了”,多有力量又讓人怦然心動的話,可喬沉不知道是被字符那句話驚到了,還是被夢中那張大網嚇著了,突然有些通體生寒。
他張了張嘴,可一個音節都沒發出,就又把嘴閉上了。
他想問問林浮生,你能一直陪著我嗎?或者說,我能一直有你嗎?
喬沉不敢問,他知道“一直”“永遠”這種詞太虛無縹緲了,小孩兒都不信這個了,大家都只信當下——
當然,喬沉想,我還是最怕聽見不想聽的答案。
林浮生見喬沉還在發呆,笑了聲,覺得這人真是軟乎得可愛:“我先帶你去家里認個路,衣物和生活用品家里都備好了,尺寸應該大差不大,除了——”
林浮生飛速朝喬沉下面瞥了一眼,隨后含著笑收起視線:“要是內褲尺寸不對,你可以出去買,家里有司機。”
林浮生這幾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喬沉饒是再不信林浮生“合同”的借口,也被迷得找不著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