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有個人拉著他走。
林浮生顯然很愿意做這個引路星。
“信我麼?”林浮生舉起雙手,半開玩笑半認真,“總之我肯定不是人販子,不會噶你腰子就是了。”
喬沉頓時感覺腰側一涼,他突然發現,自己確實對林浮生一無所知。
喬沉一口一個“林先生”喊得起勁,實際連人家叫什麼都不知道,更別說職業、家庭背景了,他甚至用的還是“您”這樣的尊稱。
“林先生。”喬沉話題一轉,“您......你叫什麼?”
林浮生的神色很明顯地頓了一下,可頭上粉色的光斑正正好轉過他的面中,喬沉被晃了下眼睛,錯過了林浮生難得語塞的樣子。
“林生。”林浮生說,“生命的生。”
喬沉眸色亮了亮,多好的名字,林生,他咂摸著,重復著。
這個名字里有生生不息的林蔭,那是朝氣而充滿希望的生命,比自己這樣死氣沉沉的喬木好得多。
“那我可以叫你阿生麼?”喬沉興沖沖地問,阿生,多親昵。
林浮生失笑,倒也縱著他:“想喊什麼就喊。”
喬沉笑了起來,一個“阿生”,倒是讓他有了切切實實的感覺——他真的在跟林浮生談戀愛。
但這個話題僅僅是個插曲,林浮生語塞的神情也只是絢爛迪燈下一閃而過的音符,他并沒有忘記剛才的問題。
“喬喬。”林浮生喊了他一聲,也不說話,就看著他。
喬沉那經得住林浮生這麼一喊,從來沒人喊過他“喬喬”,哪怕是他家里人,也是“喬沉喬沉”這麼叫。
他咽了口口水,還是坦誠地說:“會不會太快了......”
林浮生問他:“快慢的標準是什麼?是你父母的愛情故事?還是你同事的爬/床經歷?”
喬沉不說話了。
他哪有標準,他父母沒有愛情,他也沒有朋友,愛情這個詞兒跟他是無關的,喬沉沒圍觀過別人的愛情。
林浮生輕輕嘆口氣:“喬喬,信我就跟著我的節奏走,行麼?”
喬沉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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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包間出來后,喬沉就去領事那兒辭了職。
領事挺驚訝,但稱不上震驚,他在這兒待了這麼多年,喬沉不是這塊兒的人,他早知道了。
不是說跟他們這幫人融不進,而是看不起,喬沉就一打骨子里不愿彎了腰去賣笑的人。
“找著別的工作了?”領事邊給他算這一個多星期的工錢,邊問。
喬沉搖搖頭:“還沒。”
領事掃了他一眼,笑了:“那是攀上金主了?”
喬沉皺皺眉:“不是金主。”
不是金主,我跟林生是正兒八經談戀愛。喬沉心里這麼反駁,卻沒好意思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張不開這個口。
即使他說了,多半得到的也是個“你瘋了”的眼神,或者是“異想天開”的嗤笑,反正不是祝福。
沒必要費這個口舌。
喬沉現在還記著呢,林生說過的,他的眼神只要看著林生就好,別人不能給他錢,更不能給他愛。
可惜即便如此,喬沉還是得到了一個類似于譏笑的眼神,領事邊覷著他,邊陰陽怪氣地嘟囔:“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在咱們這兒混的人,都一個化糞池里爬出來的,誰比誰干凈似的......”
喬沉眉頭擰著,也憋不住了:“你他媽罵你自己別來惡心我,誰跟你是一個化糞池出來的,你——”
“怎麼了?”林浮生從包間那兒走過來,站到喬沉身邊,“怎麼一臉不高興?”
打小報告是小孩兒才干的事,喬沉本不屑于,可領事見著林浮生時突然變得惶恐且害怕的表情實在好笑又滑稽,與方才的嘴臉判若兩人,喬沉又覺著有人撐腰的感覺實在是好,也沒忍住,垂著眼說:“他罵我。”
林浮生一挑眉:“就因為你潔身自好又幸得遠離這兒的晦氣人?”
妙,實在是妙,喬沉簡直要憋不住笑,眼睛偷偷抬了抬,瞄了瞄林浮生,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
“他嫉妒我。”喬沉說。
這小動作太可愛了,林浮生沒忍住,勾了勾唇角,再抬起頭時,一雙眼陡然變得凌厲:“怎麼,貴店錢賺夠了?”
領事就是個駐店店長,照樣按提成拿工資,被這麼明里暗里地又罵又貶,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卻愣是不敢發作:“沒有沒有......哪敢啊......我剛剛是跟木木開玩笑......”
“管不住嘴可以撕了。”林浮生冷冷地掃他一眼,“還不趕緊寫?”
領事手一抖,差點往后面多加一個零。
喬沉拿了支票,脫了一身制服就要走,臨了到了門口,忽的又頓住腳步。
“您——你等等我。”
喬沉嘴一瓢,改口改的太生硬,引得林浮生樂了下。
林浮生挑眉看他:“還有事?”
“有個......同事,”喬沉沒法兒把“朋友”跟女鬼聯系起來,兩人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我跟他告個別。”
林浮生其實不太能理解喬沉這個舉動。
在他看來,這兒的人既然稱不上朋友,就沒有告別的必要,況且這兒的人脈不能給喬沉日后的人生路帶來任何的利益與幫助,這樣的人際圈,壓根兒就是無用的。
但他沒問,也沒阻攔,抬抬下巴:“我在這兒等你。
”
喬沉一溜煙跑回店里,剛好碰見了穿著身淡藍色長裙的女鬼。
“怎麼脫了制服?”女鬼看他這樣子,“不舒服請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