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浮生皺皺眉,問喬沉:“附近有酒店嗎?”
喬沉說:“有,隔壁就有一家,兩步路。”
林浮生點點頭:“那勞煩你幫個忙,按人頭數點,一人一間,大床房。”
說完,林浮生從袋里拿了張卡出來:“密碼是900413。”
900413,喬沉幾乎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這是林浮生的生日。
他點了人頭,攥著卡出去,心里算著年齡,真的正正好十歲。
喬沉是00年的4月13日。
也是今天。
90和00,也就差了十歲,可說起來卻是90后和00后,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了。
喬沉覺得這世界上的事怎麼能巧成這樣,從名字,到頭像,再到生日,如果不是手上這張卡的棱角硌著喬沉的手心,他幾乎要覺得自己和林先生就是天生一對了。
喬沉心里想著事,一下沒看路,拐彎的時候差點撞上了推著酒車的女鬼。
“看路!”女鬼大喊,“發什麼楞啊!”
喬沉被女鬼這一吼嚇了一跳,手一瞬間握緊,銀行卡的一角鈍鈍地往肉里扎,把喬沉的掌心摳出了一塊月牙。
女鬼這才看清了喬沉手里的東西,戲謔:“呦,這都給卡了?被包了?”
喬沉搖搖頭:“他朋友喝高了,我去幫他開間房。”
喬沉抬腳要往外面走,結果沒成想女鬼一聽這話,猛地拍了下額頭:“你剛剛是不是推著酒車進去的!”
喬沉愣愣地點點頭。
女鬼問:“客人沒說什麼?”
喬沉又搖搖頭。
女鬼長吐一口氣:“那就好。”
喬沉不解地看著他。
女鬼拿食指點點他:“你啊!——好福氣!碰上個這麼財大氣粗的客人!上回他定的幾百萬的酒,說是今天要來喝的!”
喬沉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在門口林浮生問他的那一句“你同事沒跟你說麼”。
“那他——”那他今天怎麼不說呢?
女鬼嘆氣:“還好這客人心善,沒跟你計較,估計是他們那些人看你一下賺了幾萬,眼紅了,故意不告訴你,等著你被客人罵貪心!”
女鬼今天也是來得晚了點,不然不能讓喬沉鬧這出烏龍。
他這邊放下了心,喬沉的心卻懸了起來。
女鬼那一句“貪心”戳他肺管子上了。
喬沉怔在原地。林子那時候看他的那一眼是什麼意思呢?林子為什麼要替他喊那一句“白的還是紅的”?林子當時那個笑到底是譏諷還是寵溺?
去你媽的寵溺。
喬沉瘋了才能想到這個詞。
喬沉確實快瘋了。他都沒顧得上跟女鬼說聲再見揮個手,腳步一輕一重地走了出去,好像剛剛喝的那瓶礦泉水摻了酒似的。
他剛在前臺開好了房間,后腳林浮生他們就鬧哄哄地走了進來。
喬沉一人一張卡地塞過去,配上他那身制服,活脫脫像個推銷。喬沉邊發邊想,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可這同樣的西裝,穿林浮生身上就正兒八經的,特商務,特精英,怎麼到自己身上,就成了酒保、推銷了呢?
他手里的卡發完了,回到林浮生面前,雙手伸出去,把那張銀行卡還給了林浮生。
林浮生挑眉:“給你的,拿著吧。”
喬沉搖搖頭:“我只拿我該拿的錢。”
身后那些人三三兩兩拿著房卡順著房號就上樓了,大廳一時之間又空蕩了下來,只有前臺還半耷著眼皮一副要睡不睡的樣子,安靜得不行,可喬沉卻不用再緊壓著心跳。
他現在心如止水:“您拿回去吧。
”
林浮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了,把卡接了回來。
他抬腳也要上樓,喬沉突然喊住了他:“林先生。”
林浮生扭頭看他。
喬沉頓了頓:“我不知道您上次點的酒是為了今天,我不是......不是不知足。”
他很知足的。
林浮生似乎是沒想到他會解釋這個,略有點驚訝地“嗯”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走了兩步,還是停下來補充:“我知道。”
喬沉松了口氣。
“那林先生,我先回去了,晚安。”
“晚安。”林浮生消失在了電梯里。
喬沉站在大廳正中間,聽著電梯門合上的聲音,那聲音很鈍,很悶,消失的那一刻,喬沉卻在空蕩的大廳里,感覺到了充沛的、要漲滿整個胸腔的失落。
他想跟著林浮生一塊兒上去。
可他低不下那個頭,也爬不上那把梯。
他要接下那張卡,林浮生就徹徹底底成了他的金主,今晚甭管喬沉想不想,林浮生都得把他帶上去,可喬沉不愿意。
他不愿被包/養,哪怕是林浮生也不行。包/養,那林浮生給喬沉的只能是寵,喬沉也只能是他的情人。可寵不夠,情不夠,喬沉要的是愛。
但這太癡心妄想了,身份的鴻溝擺在那兒,喬沉是踏下去的泥,林浮生是飄起來的云。
云泥之別。
喬沉攀不上那把登云梯。
喬沉嘆口氣,像是要把那些失落都嘆出來。他轉了個身,緩緩往外面走。
感應門在他身后合上的那一刻,喬沉的手機響了一聲。
喬沉拿起手機看了看,愣住了。
屏幕上白茫茫一片,只有兩條對話框,一白一綠。
一條是喬沉的——“我是。”
那是加好友時候的自動發送,喬沉的微信名就是一個句號。
一條是林浮生剛剛發給他的——
【林】:明天下午有空麼?
不知道是喬沉自作多情還是怎麼著,他總覺得林浮生問的不是“明天”,而是“明天下午”,是細心顧及到了自己白天補覺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