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抱還幾百,一個吻還幾千,那要是幾萬呢?十幾萬呢?
喬沉不愛沾這事兒。
林子點點頭,喬沉意味著對話就得到這兒為止了,剛想道個別,林子突然又開了口。
“你的值班表有麼?”
那肯定有,都在喬沉腦子里記著呢。
他笑著應了:“周一到周五的白班,周末的晚班。”
林子“嗯”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下是真能結束對話了,喬沉指指門口:“我朋友還在外邊兒等我,今天謝謝您捧場買酒了,再見——”
林子又“嗯”了聲,抬腳往里面走。
喬沉挺想看看有錢人怎麼點燒烤的,是不是大手一揮說包了整個冰柜,他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林子已經走到了柜臺那兒,低著頭看著手機,嘴里一樣一樣地往外報菜名。
燒烤店里的人挺多,喬沉聽不清林子到底點了什麼菜,覺得林子估計是給誰帶燒烤——
他的動作就像是對著已經寫好的菜單點菜。
喬沉剛打算收回眼神,沒成想林子抬頭望喬沉這兒瞥了一眼,挺隨便、挺漫不經心的一眼,喬沉心跳卻漏了一拍。
說不清是為什麼。
可能是有錢人的壓迫感。
喬沉不好意思地沖人笑了笑,扭過頭,推開門簾出去了。
“這麼久。”女鬼說,“賬單不對?”
喬沉搖搖頭:“沒。”
一個“沒”字就打發了女鬼,女鬼也不屑往下問,吃了盤子里最后一串腰花:“走?”
喬沉就等著這句話呢。
他連忙起了身:“走。”
走的時候,喬沉鬼使神差地往店門口瞥了一眼。
沒見著林子。
兩人往巷口走,馬路牙子那兒停著輛車。
女鬼“呦”了聲:“這不剛KTV門口那車嗎,可貴,七位數呢。
”
喬沉抬眼看去,他不認識什麼車標,天黑成這樣,車牌他也看不清,還是女鬼這麼一說他才認出來。
喬沉下意識往車窗那兒看去。
巷口這隱隱約約還有點孜然味漂浮出來,估計是林子怕車里被傳進一股味兒,車的門窗閉得緊緊的,一點兒縫隙都沒露,外面的人也瞅不見里邊的樣子。
但喬沉覺著里面似乎是有人的,他往里看的目光被接著了。
“走了。”女鬼拍他一下,“我往這兒走。”
喬沉回過神,“嗯”了聲,沖人揮了揮手。
他跟女鬼在巷口就分道揚鑣了。
喬沉租的房子在另一條道,挺遠的,但他也沒打車,就雙手揣兜里往前走。
離那條小巷越遠,路上就越安靜,連只野貓都沒有,喬沉抬頭看了眼天,天上有月亮,紅的,猩紅猩紅,像個肉球。
想到這個比喻,喬沉自顧自笑了一下。
他讀的書不多,發現對男人更感興趣以后,一半恐慌一半新奇地去看了很多關于同性戀的書。
白先勇的《孽子》就是其中一本。
當時喬沉就躲被窩里看,看見書里這個比喻的時候,他還特地從被子里探出個腦袋往窗外看,結果紅月亮沒看見,反而是被窩里漏出的手電筒的光被他阿爸發現了。
書也被收繳了。
當時他還慶幸,阿爸沒什麼文化,看不懂《孽子》開頭那些彎彎繞繞的比喻,沒發現他講的是男/妓/男同。
喬沉一邊笑一邊走,四月冷呼呼的風往他臉上刮,喬沉覺著自己好像高級了起來,比不上櫥窗里最閃亮的珠寶,但好像能襯得上一朵菊花。
梅蘭竹菊,好像只有菊花聽著沒那麼干凈,在他們的圈子里,菊花是能讓人露出淫/邪的笑的代名詞。
喬沉為菊花難過。
這是菊花的無妄之災。
又為自己開心,為著這麼點不干不凈上不了臺面的黃色笑話,他也能悄悄把自己跟“君子”沾上點邊。
他慢慢走到家門口,一股腦地就倒在了床上。
床很硬,也很冷,就一床薄棉被,棉花被壓實了,逃了個七七八八,但好在喬沉不挑,他也沒那個命挑,腦袋蒙被子里就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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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就一賣酒的
喬沉凌晨的時候昏昏沉沉起來,皺著眉去燒了壺熱水。
喬沉沒錢,他租的是個小單間,一室一衛,衛生間就是一個蹲坑和一扇門,別說熱水器了,連個盆都沒有。
雖然冷,但是喬沉也實在受不住身上這一股膩人的味兒,就耷著個眼坐在床上聽著煤氣灶上的鐵壺里的水跟炸雷似的響。
水聲停了,喬沉起來把壺里的水沿著壺嘴倒進了個桶里。
桶沒裝滿,他又弄了幾瓢冷水進去,手和楞和楞,溫了,才一跨步,站在一個紅色的大塑料盆中央,用剛剛那個水瓢一瓢一瓢地往自己身上倒水。
水一沖,風一刮,喬沉一身的雞皮疙瘩都浮起來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下邊兒,覺得自己真是賤透了。
這都能起反應。
浪/蕩身子硬骨頭。
喬沉沒管它,直接跨出盆,拿著水瓢往水龍頭底下一放,掂了掂,一整瓢冷水“嘩”一聲——
清心寡欲,滿地浮沫。
他又重新回盆里把身上的泡沫沖干凈了,擦了擦,一跳一卷,跟個蛹似的,裹被子里睡回籠覺去了。
等他再睜眼,已經是早上八點了,喬沉一骨碌爬起來,套上了衣服就往外走,順手還把昨天的臟衣服丟進了洗衣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