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傳來淡淡的空山新雨一樣的味道,毛絨毛巾遮住小半張臉,陳弈低頭就能看到對方的蒼白鼻梁和略失血色的嘴唇。
這好像是對方第一次主動靠近。
毫無保留,沒有絲毫警惕,就這樣坐他身邊,少了平時工作時揮之不去的距離感,像是只要伸手就可以輕易夠到。
原本隨意搭在沙發上的手不自覺抓緊,莫名緊張,陳奕喉結滾動,后知后覺發現有什麼聲音蓋過了雨聲。
是自己的心跳聲,劇烈又快速。
不自覺向后傾了一點,他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在葉含應聲之前,他站起來,又說:“剛淋了雨,我去煮點姜湯。”
葉含點頭,說了聲“謝謝”,之后移回視線,繼續擦眼鏡。
在走之前,陳弈像是想起了什麼,又一回頭,視線掃過樸素包包,問:
“你沒帶杯子吧?”
葉含:“沒有。”
陳弈這才離開,去了廚房。
隔著一段距離,把水壺放灶上,他站在廚房里扯了扯剛換上的衣服,試圖平復一下溫度和心跳。
“……”
完全平復不下來。
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心里繞著說不出的感覺,他打開手機劃拉了一下列表,視線從幾個狐朋狗友上略過,之后又關上。
沒一個靠譜的。
把手機放一邊,陳弈靠椅子上,微閉了眼睛。
不知道廚房里的人在進行怎樣的思想斗爭和良心譴責,葉含已經重新戴上眼鏡,扶了把下滑的毛巾,回何澤遠的消息。
對方在這邊開始下大雨后就打了電話,當時雨聲太大,他沒有接到,于是對方改為發消息,讓他看到的時候回一下。
葉含如實回了,說了雨勢,也說了目前在雨淋不到的地方。
他回消息的時候廚房傳來水燒開的聲音,之后就是一連串的響動。
陳弈端著姜湯走過來。
姜湯的味道實在說不上好,陳弈看到葉含萬年不變的表情終于有了些微改變。
盡管變了表情,對方還是捧著水杯認真喝完了整杯姜湯,末了還很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陳弈靠在沙發上笑了下,鏡片后的眼睛彎起。
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果然沒過多久就轉為小雨,葉含離開,去了C大。
從C大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他沒去學校,直接回了家。
明天一早有課,趁著晚上還有點時間,他抓緊備課。
今天下午那場大雨大概是最后一場雨,一口氣下了個痛快,之后陰云就慢慢散開,到了半夜的時候,天空徹底變得干凈明朗。
第二天一早,葉含被過強光線刺得睜開眼。
他一向不關窗,陽光照進室內,一片明亮。
醒了后就再也睡不著,他慢慢坐起身,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比平時早了不少。
隔壁鄰居今天也起得早,兩個人于是一起吃了早飯。
何澤遠把牛奶放葉含手邊,看了眼窗外,說:“天氣預報說昨天的雨下完就會開始升溫,你注意加減衣服。”
葉含點頭。
——
今早葉含沒帶早餐,學生集體猜錯,全往前幾排坐。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教室里一片亮堂。
講到一半,葉教授挽起衣袖,開了教室前側的大門。
遠遠站在教室外邊就可以清楚看到站在講臺上的人。
隔著老遠,樹蔭底下,身后跟著兩個學生,男人一手拿資料,一手揣還沒來得及換下的白大褂的兜里,轉頭看向教室里的人,視線久久沒移開。
倆學生站一邊,交換了個眼神。
這一上午好像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又有點些微的差別。
辦公室里,陳弈起身接水的時候視線會不自覺掃過一側沒人的辦公桌,在一眾人討論的時候看向站在人群中心但大部分時候都在安靜思考的人。
下午的時候,葉含不在學校。
之前買了幾次咖啡,陳弈已經養成了買兩杯的習慣,買完回到辦公室才意識到對方不在。
還在辦公室奮筆疾書的路柄喜獲咖啡一杯,得到時還很受寵若驚。
白嫖一杯咖啡,他開心一喝,苦味瞬間竄上天靈蓋,整個人都升華了。
陳弈驚訝,說:“原來你不喜歡喝黑咖。”
他說:“葉含挺喜歡的,我以為你也。”
路柄痛苦得直拍桌。
他連灌好幾大口水,之后指責道:“咱都是朋友,你就記得葉含喜歡喝啥,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
沒有反駁,回答他的是短暫的沉默。
之后他聽見陳弈低聲問:
“你之前在車上說葉含喜歡什麼類型來著?”
——
一切好像沒有什麼變化。
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忙過了最忙的階段,葉含最近閑了下來,下午就可以正常下班。
從某一天開始,路柄像是突然愛上了出去逛,多次提議幾個人一起出去玩,并且多次被拒絕,一問對方原因,都說已經有安排了。
他問:“你有啥安排了?還每天都有。”
不遠處的陳弈投來視線。
葉含略微思考,之后回答:“鍛煉。”
準確來說是陪何澤遠鍛煉。
對方接了個電影,動作片,很考體力,想在進組前多鍛煉。
這個人想鍛煉又不想一個人煉,之前試圖拉他入伙,他猜拳輸了,于是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