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宋時微對那一批堵在元庭辦公室門口的股東略有印象,大概知道是元父的人手。他第一個猜的就是元父又出了什麼幺蛾子,惹得元庭為此這樣煩心。
傳來的消息卻和他意料中的全然無關,而是他出了車禍,現在躺在醫院,命不保夕。
“我知道了。”宋時微穩了穩心神,長眉無意識地皺起,食指也跟著敲了兩下桌面。
他掛斷電話,將手機丟在桌上,想了許久,嘗試著去共情元庭的心情。
宋時微情感上從來都是遲鈍的那個,他骨子里都滲著冷漠,腦子里出現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罪有應得。
如果換作他是元庭,可能完全不會有任何一點的波動。就算有,也只會覺得天道輪回,元父活著的時候做的那些糟心事,現在算是自己得到了報應。
但元庭和他終究是不一樣的,所以他摁滅了自己的想法,坐在椅子上,揣摩了很久元庭的心情。
揣測沒有結果,宋時微有些煩。
這份煩一直延續,直到他站在元氏門口,看到了從里面走出來的元庭。
門口種的梧桐樹開始掉葉子,順著風的方向,嘩啦呼啦直響。
宋時微插在口袋里的手緊了緊,他眼神落在元庭離自己愈行愈近的身影上,一直堆積在胸口的煩躁很神奇地散去。
他想,好像也不太煩了。
就算不懂元庭的心思,也不那麼要緊。因為無論元庭怎麼做,宋時微都只會站在他這邊,無條件地支持他所有決定。
第54章 “元庭,要不要回家?”
“我有點事,你先回去吧。”元庭先是自顧自走了幾步,看宋時微沒有意識到這條路不是回家的路時,才停下步子,扭過頭說。
宋時微眼神躲了兩下,手指摳了摳,似乎在糾結什麼,最后胸膛稍稍起伏,還是猶豫著問出了口:“……什麼事啊?”
“我可以跟你一起嗎?”
元庭比宋時微高一個頭,他垂下眼,莫名覺得這樣小心翼翼詢問自己的宋時微,眼神有些可憐。
“不方便的話也沒事,我就是問問。”宋時微頓了頓,垂在褲縫的手緊了松,松了緊,繼續道:“今天中午,那些股東后來怎麼樣了?”
“還有再找你麻煩嗎?”
“沒什麼。”元庭抿了下唇,說:“是一些私事。”
“因為你父親麼?”宋時微撩起眼皮,說:“可是那和你又沒關系。”
他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嘴快,有些懊惱地咬了咬舌頭。
元庭聞言看向他,沒有說話。他眸子顏色淺,就這樣看著,讓即使是宋時微這種對情緒感知格外遲鈍的人,也難得地生出幾分坐立難安來。
“……我,我是說,”宋時微眼神亂瞟,自然下垂的手指因為緊張已經被捏的泛紅,他腦子飛速運轉著,在短暫的時間里過了好幾種解釋的說辭。
然而還未等他出聲,元庭就輕飄飄地接了下去,默認了宋時微知道這件事。
“你說的輕巧。”元庭繼續向前走,從口袋里拿出車鑰匙,隔著很遠解鎖了車門,聲音和車的鳴笛聲同時響起:“血緣關系不也是關系。”
宋時微注視著元庭上車的背影,步履慢下來,最后停在車旁,沒上去。
“那你現在……是要去醫院看他嗎?”宋時微試探著問,他站在車窗旁,和元庭投過來的視線相交,喉頭滾了滾,又叫他的名字:“元庭。”
元庭眼神動了動,隨后別開眼,沉聲應道:“對,我先走了。
”
語罷,他升起車窗,踩下油門駛離。
宋時微嘴唇張合,看樣子在說什麼,但是聲音太小,被車窗阻隔,沒能入元庭的耳。
他站在原地,躊躇少時,轉過身走了。宋時微想,元庭不愿意帶他,不愿意向自己敞開心扉,本來也是應該的。世界上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便宜也不能全被他一個人占去了。
宋時微長睫落在眼尾,顫了顫,視線追尋著元庭離開的方向,什麼都沒說。
風越加大,天也陰沉下來,外面開始落雨。深秋時節,風雨交加的天氣,很冷。
元庭穿得不多,卻像感覺不到涼似的,在醫院門口站了少時,仰起頭,目光掃落在元父所在的那一間房的窗戶。
他原地停著沒動,不知是發呆還是什麼,直到被路過人不小心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拎著水果籃的手緊了緊,最后抬腳走了進去。
“父親。”元庭把水果籃擱置于床頭柜,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
他雙手交叉,肘關節搭在床沿,看著元父緊閉的雙眼,神情淡漠,口吻也平靜:“我來看您了。”
“想當年,我母親去世的時候,也是這麼躺在病床上,蒼白,脆弱。”
元庭大拇指交互摩挲著,動作緩慢,語速也是。他眨了眨眼,逼退眸中的酸澀,像在回憶他口中訴說的畫面。
“不過她比您痛苦多了,”他頓了頓,眼瞼逐漸蔓延開去一片薄紅,繼續說:“她那麼疼,那麼疼。我就站在旁邊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我想讓她咬著我的胳膊,那樣會不會好受一點。可是她只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咬了一口,就馬上逼著自己松開了。
就那一口,都夠我疼上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