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自己的喜好似乎并不執著,骨子里又格外執拗。就像他從不說自己喜歡什麼,在江城住了如此多年,卻愣是沒有適應這邊的飲食,固執地像一個怪人。
人往往容易被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打動,至少對于元庭來說,那些漂亮卻無用的玫瑰花,不如宋時微這一句似是而非的照顧。
他看向宋時微,清晰地看見對方眸子里溢滿的笑,好像在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得意。
很幼稚,完全不像一個利益至上的商人。
元庭眼皮一跳,不再看他,很淡地收回視線,好像完全忽視了這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只是等到菜上桌的時候,他罕見地動了筷,將那幾樣后來添上的菜色都嘗了一遍。
宋時微默不作聲地注視著元庭的動作,垂下眼,心滿意足地笑了。那笑意很淺,不仔細看時近乎于無。
可愛。
宋時微眼睫眨了眨,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形容詞。
像一只生怕別人發現,偷偷藏食的松鼠,好可愛。
第45章 “我和他的影子。”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就像個,”方木組織了下語言,上下打量打量宋時微,然后評價道:“開屏的花孔雀。”
飯宴散去之后,宋時微沒直接回去,而是在附近找了家店面等著。
他先是跟在元庭身后,自以為自然地假裝和他同路。
午后的陽光還是暖洋洋的,照在地上,鋪成一大片橙黃的薄紗。元庭走在前面,影子被拉得很長。
宋時微和元庭隔著不算遠的距離,他有些想上前和元庭搭話,但他今天的勇氣已經在方才那次飯局上耗盡,所以躊躇幾番,依然只敢在心底暗戳戳地為下一次打氣。
鬼使神差的,他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從后面拍下了元庭的背影。
宋時微沒想到元庭會回頭。
他第一次干這種偷拍的事,動作生疏,在元庭回頭的瞬間收起手機,樣子顯出些局促的狼狽。
不知是不是錯覺,慌亂之中,宋時微好像看見元庭嘆了口氣。
“我的車在這邊。”宋時微先一步開口,口吻平靜,面色也沒有什麼波動,好像真的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沒有故意跟著你。”
元庭偏了下頭,頭一次覺得宋時微笨拙又幼稚。
“知道了。”
他對故意給宋時微難堪沒什麼興趣,轉過身的本意也不是為了讓他尷尬:“剛才謝謝你。”
元庭略垂著眼,有些認真地看著宋時微,沒笑,但褪去了先前的漠然,讓宋時微看到了真實的內里。
心跳聲太吵了,宋時微咽了咽口水,已然分不清是出于緊張還是元庭終于愿意搭理他的激動。
目送元庭駛遠后,這種干壞事的緊張和被元庭主動開口的情緒混合在一起,讓宋時微坐在店里,也依舊許久沒能緩過來。
這也就有了開頭方木說給宋時微的那句話。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時微從見到方木到現在持續上揚的嘴角和柔軟溫和的眉眼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是嗎?”
宋時微的好心情擺在明面上,極其罕見地接了下方木的調侃,輕描淡寫地說:“本來也是穿給元庭看的,開屏就開屏吧。”
宋時微臉小,皮膚白,高馬尾,讓他顯出幾分不符合年紀的活力。
和元氏的合作是這段時間宋時微親自接手的唯一一個單子,按照宋舒茹的說法,其實此刻的他該推去所有事務,專心養好身體,為秋后的手術治療做準備。
但宋時微在這件事上格外固執己見,宋舒茹拗不過他,只得同意他全程跟下這個項目,條件是他需要定期診療,完全聽從方木的所有安排。
今天是方木拿到信息素樣本之后第一次見到宋時微,他看著宋時微的臉,心下莫名感慨,想,同意宋時微接下這個項目的決定是正確的。
宋時微太久沒有露出這樣陽光的一面了,會溫和地笑,也會自然地和朋友開一些無關緊要的玩笑。
“行,開屏孔雀。”方木笑著搖搖頭,搭上宋時微的肩膀,勾了一把,將他從座位上拉起來,說:“跟我走吧,去檢查一下。”
宋時微順著方木的勁站起來,握在手上的手機磕在桌上,鎖屏界面亮起,是一個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方木聞聲望過去,眉頭挑了下,目光轉向宋時微。
他其實有點想笑,因為宋時微眸子里的期盼實在太過明顯,就差沒在臉上寫上“快問我這是什麼”幾個大字。
但方木還是如了宋時微的愿,故作驚訝地開口道:“你這鎖屏……?”
“他的影子。”宋時微說。
他收起手機,然后又對上方木的視線,補充道:“我和他的影子。”
“哪里有你?”方木好笑道,他拿過宋時微的手機,摁了下開機鍵,食指點了點屏幕,說:“不就一個元庭的影子。”
“還有我的手。”宋時微眼睫扇動兩下,唇拉成一條平直的線。他指向屏幕左下角,那里露出了他的半截指節。
蔥白的,纖細的。
方木一時有些詞窮,他忽然又覺得,宋時微用這種拙劣的手法來炫耀這件事不太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