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微說:“你下班好晚,元庭。”
這個場景曾無數次出現在元庭的夢里。
在他下班的時候,宋時微出乎意料地站在他公司門口,彎著眼睛沖他笑,來接他一起回家。
元庭站在門口,眼神落在宋時微凍的沒什麼血色的雙頰。他沒說話,沉默幾秒后嘆了口氣,朝宋時微走過去。
“你怎麼來了。”元庭解下脖子上的圍巾,動作輕柔地系到宋時微纏著繃帶的脖頸上。他似乎有些無奈,但眼神里依舊有縱容,說:“外面這麼冷,怎麼不去里面等。”
“我有事問你。”宋時微沒有抗拒元庭的舉動,反而意外地順從。
他順勢揚起臉,離元庭距離很近,說:“我用的抑制劑和抑制貼一直都是特供的,但我突然想,哪個公司會因為一個人一直做一種產品呢。”
宋時微笑了笑,看著元庭棕黑色的雙眸,從口袋里摸出一管抑制劑,拉過元庭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說:“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信息素也可以直接制成抑制劑。”
“……”元庭棕黑色的雙眸黯了黯,他低下頭,發絲垂下來擋住他的上半邊臉,在路燈雪白的光下更顯灰暗。
他嘴角是上揚的,握了握手中被宋時微塞進來的那管抑制劑,過了幾秒才說:“都是以前了,時微。”
元庭將手中的細管往前遞了遞,仍是一副笑模樣,說:“你的腺體生長情況一直都不好,用抑制劑沒有什麼實質的效果。我做這些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幫幫你。”
“當然,如果你不想要,也可以不用。”元庭見宋時微沒有動作,笑容停滯一瞬,隨即隱去眸中的情緒,將抑制劑放進宋時微的口袋,聲音很輕地說:“我以前做了挺多多余的事情,讓你困擾的話,現在跟你說聲抱歉。
”
“不過以后不會了,你也不用再覺得煩。”
晚間的江城,風還是很大,溫度也實在低。樹枝上壓滿白色的雪,燈光落滿空間的各個角落,到處都美的像幅畫。
宋時微看著元庭俊挺的眉眼,被他眸中的灰暗和平靜刺痛。
他嚅囁了下嘴唇,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過去和元庭結婚的十年里,宋時微總對元庭說許多冷淡尖銳的話,他不是不知道元庭會痛苦,會難過,可他依然要說,因為他厭倦這段早該走到盡頭的關系。
可或許是他傷人的話說得太多,在他想要好好和元庭談談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了。
平心而論,元庭做錯什麼事了呢。
宋時微沒有認真想過。
他在年幼的時候和元庭相識,元庭和他同歲,卻比他成熟穩重太多。對方對他處處照顧偏愛,即使他性子生來冰冷,也抵擋不住這樣無微不至的關懷,所以喜歡上元庭好像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沒有人能拒絕求愛的元庭。
如果元庭沒有因為意外進入部隊,不聲不響去部隊待了兩年,宋時微真的能斬釘截鐵地說自己不喜歡嗎?
不能的。
宋時微被元庭誘導分化成了Omega,即使等級很高,也依舊改變不了他成為Omega這一個事實。
他年齡相較于其他分化的人來說是真的太小,生理功能很多都尚未成熟,發情期也紊亂得不行。
那天在宋時微的記憶里是個陰雨連綿的天,風吹個不停,天也陰沉。他一個人抱著厚厚一摞作業簿,走在走廊上。
他沿著熟悉的路線,站在辦公室門口,騰出一只手敲了敲門。
門很快被打開,露出男人嚴肅的一張臉。
“老師。”宋時微抬起眼,聲音冷冷清清的,極為好聽。他將手上抱著作業放在辦公桌上,說:“作業都收齊了。”
他沒有如往常那樣聽見男人的答復,有些疑惑地想要轉身,卻在轉頭的瞬間被男人抱住了腰。
男人身上帶著令人作嘔的汗味,混著古龍香味,手掌有無法忽視的灼熱。
那灼熱從他的腰蔓延向胸口,粘膩的,讓宋時微抑制不住地想吐。
“你在發情……時微。”
宋時微驚恐地瞪大眼,他奮力掙開男人,腰抵著桌角,渾身上下都在用力,肌肉繃緊,喊:“……老師?”
記憶太混亂了。
是方知宇救了他。
宋時微在那件事后連著發了好幾天的燒,一直在家里修養。
那件事鬧得很大,紛紛揚揚的,傳遍了這一片地帶。
宋時微醒來是第二天的事,他對方知宇的印象不深,甚至是別人提起,他才知道那是他的救命恩人。
宋時微對什麼恩人不恩人的沒有興趣,看著也十分冷靜,反而是宋母哭了好幾回。所有人都以為宋時微會慢慢好轉,沒有人能夠想到,他會在醒過來的當天晚上,背著所有人,用刀挖掉了自己的腺體。
如果不是保姆發現得及時,宋時微或許在那時就已經沒了命。
他本就寡言,自那之后更是話少得近乎于無。
“我不想當Omega。”宋時微說這話的時候剛被搶救過來,他躺在病床上,面色白的幾乎和背景融為一體。
他眼角滑下一滴淚,口吻平靜,對滿臉擔憂的宋父宋母說:“一點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