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庭自那日后便將房間落了鎖,隨著一起鎖上的,仿佛還有他那顆曾經毫無保留給出去但并沒有得到珍視的心。
江城的春天與秋天都很短,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提前步入了冬季。
元庭在不需要應酬的時間里裹上羽絨襖,看上去富有朝氣,也熱愛生活。他在請了一天假之后照常上班,除了不再準點下班回家,經常一個人加班到深夜以外,似乎和往常也沒有什麼不同。
他大多時候休息在辦公室,偶爾會回元家老宅看望父母,生活忙碌,但很充實。
元庭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比起工作和疲憊,他更害怕在空閑的時間里想起宋時微,也更害怕自己會因為思念和痛苦再次將宋時微捆在身邊。
他不是個懦弱的人,可只要一和宋時微沾上關系,他就會變得像所有被愛情沖昏頭腦的俗人一樣,畏縮又膽怯。
如果可以,元庭可能會選擇一直逃避,自欺欺人到宋時微手術結束。
可如果畢竟是如果,誰也無法逃過現實,元庭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對。
“手術的風險很大,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五十。”女人妝容嫵媚,一身紅裙,長發過肩,大波浪,棕栗色。
她不緊不慢地攪動著面前的咖啡,用一種不太在意的口吻繼續說:“作為醫生,我并不建議宋先生做這個手術。因為就算手術成功,也會留下很多后遺癥,他有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再脫離藥物治療,壽命也會相應減短——”
“到時候我幫不了他,你那個什麼研究院也幫不了,他會活得很痛苦。
”
女人停頓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銀勺,撩起眼皮看向元庭,說:“但作為你的朋友,我希望他做這個手術。”
“他不愛你,分開對于你們兩個人來說,都是好事。如果一定要有一方來承擔風險,我私心當然偏向他。但我不是你,我沒法替你做決定。”她說:“能做決定的只有你自己,元庭。”
元庭低著頭,面上沒什麼表情。他喉頭滾了滾,垂在桌下的手緊攥,好半天才說:“……他說手術沒問題的。”
“他還說他沒有伴侶呢。”女人像是被他逗笑了,話說得尖銳又刻薄:“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我怎麼不知道你還這麼單純啊?”
“鐘雨晴。”元庭沒理她會她話里話外的諷刺,只是問:“如果是Alpha,摘掉腺體會有什麼后遺癥嗎?”
“……”鐘雨晴指尖輕蜷,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她深吸一口氣,忍了又忍,最后一拍桌子站起來,活生生被元庭氣笑了。
人在氣極的時候反而會冷靜下來,鐘雨晴盯著元庭的眼,一字一句地說:“你是不是瘋了。”
“你是瘋得不輕。”鐘雨晴說,“我讓你考慮,不是讓你發瘋。”
“我很冷靜,雨晴。”元庭安撫地看她一眼,緩聲說:“你先坐下,慢慢說。”
“誰要跟你慢慢說?你以為你自己這樣很偉大是嗎?你是不是都要被自己的無私奉獻給感動了啊?你除了感動自己你還能感動誰?別人看的到你的付出嗎?他們只會罵你蠢貨!宋時微他會因為這個就愛你嗎?他指不定在哪兒看你的笑話!”
鐘雨晴拍著桌子,越說越激動,音量愈發大起來,引得周圍的人頻頻側目。
元庭也站起來,擋住了那些人好奇的視線。
他面色平靜,放緩了聲音說:“我只是問問,沒說一定要做。別這麼激動,雨晴。”
“宋時微沒有做錯什麼,他也不是活該就要承受痛苦。”
“他沒做錯什麼?”鐘雨晴像是覺得元庭不可理喻,她原地走了兩步,質問他:“你被他灌了迷心湯了是嗎?你到現在還要為他說話——”
“他本來就不是說必須愛我,雨晴。”元庭略微側開頭,眼神避開了鐘雨晴,語氣平直,讓人窺探不到他內心的情緒,“我們結婚是因為我標記了他,不是因為愛情。”
“是我用標記逼他跟我結婚,也是我做錯了事。如果他想離婚,那后果也應該我來承擔。”
鐘雨晴沉默下來,她別開頭,看向那杯未曾飲過的咖啡,許久才開口,說:“你說這些話,騙得了別人,騙得了你自己嗎?”
“他壓根就不值得,元庭。”
第3章 “你賤不賤。”
元庭自幼和宋時微相識,兩家也稱得上一句世交。
他分化得很早,信息素的等級也高。元家的Alpha分化后被送入軍隊訓練是傳統,即使元庭的年紀遠未達到進入部隊的標準年齡,他也依然需要接受同等殘酷的訓練。
等級越高的Alpha越容易失控,上天賜予他們優越的能力和強健的體魄,同時也需要他們承受相應的代價。
元庭從小性格穩重,自制力遠超常人,卻仍在軍隊待了兩年多的時間才堪堪過了合格線,擁有了元家繼承人的競爭資格。
后面的很多個時間段里,他都會感到遺憾和后悔。
他在沒有分化之前就察覺了自己對宋時微的情感,也沒有什麼猶豫就選擇了追求。
宋時微那時還不像現在這樣冷漠而防備,性格雖然不算熱情,卻會學著把溫柔留給元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