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醉轉身,靠在欄桿上,也不嫌臟,“他竟然成了警察,還不是普通的警察,是你們國家最頂尖的信息戰專家。那是我最想要的人生——正義、純粹、滿身陽光。”
“我很羨慕他,我們明明……明明有差不多的才華。”顧允醉微抬起頭,看向上方的無底洞,“如果我不是‘塵哀’的孩子就好了,我就可以和他一樣,也穿上警服。”
花崇說:“你開始偷窺他。”
“偷窺這個詞太難聽了,怎麼說,我那時只是羨慕他,所以多看了看他的生活。”顧允醉說:“不過看得越多,我發現越不對勁。他的父母死于鳳蘭兵器工廠的一場爆炸,他和我同齡,和我一樣聰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花崇揣摩過顧允醉的心理,此時早有答案。
“當年好幾個‘塵哀’都在鳳蘭,其中就有我的母親,我們這些‘塵哀’的小孩被帶走時,父母不是被燒死就是被炸死,要麼就是失蹤,安岷的父母就被炸死了。”顧允醉說:“這手法和‘銀河’真像。”
花崇說:“一旦開始懷疑,就會不斷查下去。”
“我這算不算也有刑警思維啊?”顧允醉挑眉,“但假如安岷是‘塵哀’的孩子,他為什麼沒有像我一樣被帶走?我往源頭上查,發現他出生的醫院,和我們一位‘塵哀’生孩子的醫院是同一所,連出生的時間都差不多。”
花崇尾音帶著一絲顫意,“葉鈴蘭。”
“沒錯,葉鈴蘭。”顧允醉說:“更巧的是,葉鈴蘭的孩子出生不久就夭折了,而他的上一個孩子是我的……我的情人顧厭楓。顧厭楓提過,葉鈴蘭覺得對不起他,沒有保護好他,兩個孩子,她只保護了其中一個。
”
“我有了一個瘋狂的推斷。”顧允醉看向花崇,“我當時的推斷,就是你們現在的推斷。”
花崇腦中浮現出柳至秦被真相折磨的情形,感到五臟六腑都被翻攪。
“不過我有一個你們沒有的優勢——我可以向唯一的知情者要一個答案。”顧允醉指了指右上方,那是一片和監牢相似的房間,“葉鈴蘭就住在那兒,‘塵哀’都活不長,她運氣好,活了那麼久。”
停頓幾秒,顧允醉突然說:“母愛這玩意兒真虛,葉鈴蘭為了安岷殺了一車間的人,可我一逼問她,她就什麼都招了。那她給與安岷的母愛又算什麼呢?”
“她……”花崇說:“她是什麼時候……”
“前幾年吧。”顧允醉無所謂道:“我告訴他,我要讓安岷來取代我,沒多久她就死了。改造造成的衰竭。”
花崇向顧允醉站著的生銹樓梯走去。顧允醉倒是懶得防備一個沒有力氣的人,手在欄桿上一下一下敲著,“我在這兒度過了很多不見天日的日子,本該和我有同樣命運的安岷,成了犯罪反面的警察,他還遇到了你。”
花崇冷冷瞥向顧允醉。
顧允醉笑了笑,“別誤會,我對你沒興趣,我羨慕的不是他遇到了你,是……”
花崇說:“我知道你指的什麼。”
兩人一時都沒有再說話,但顧允醉一直在敲著欄桿。那聲音非常沉悶,被生銹的金屬傳向基地的各個角落,竟是形成了嗚咽般的共鳴。
“這樣的基地,‘銀河’還有不少,這個基地在被遺棄時,其實還能用,但是澤洛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錢。”顧允醉輕輕嘆了口氣,“它實在是太龐大了。
”
“我以為你是個孤注一擲的瘋子。”花崇站不住了,爬那一串梯子消耗掉了他所剩不多的體力,他抓著欄桿,坐在哐哐作響的金屬底板上,“你痛恨‘銀河’毀了你的人生,殺死你的養父和妹妹,你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向它復仇。為了復仇,你殺死了多少人?”
顧允醉垂眸,無悲無喜地俯視花崇。
可花崇看得出,他的波瀾不驚并非真實的內心。
“但你的B計劃,泄露了你這兒的懦弱。”說著,花崇用力戳了戳心臟的位置。
顧允醉眼中的黑霧聚攏又散開。
花崇冷靜地盯著他,“至少在八年前,你就已經開始謀劃這場復仇,康晴就是證據。我猜,那時你掌握的權力遠不如現在,你也沒有一個清晰的規劃,你只是在嘗試。你用了八年時間,讓這個計劃從最初的散亂無章,推演到現在的滴水不漏,那個一心復仇的你相信最后一定能成功,但那個懦弱的你認為‘銀河’和澤洛家族永遠無法被根除,你不復仇了,你只要得到自由就好。”
顧允醉側過身,不再看花崇。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甘心。”花崇說:“因為你最想要的根本不是什麼自由,是復仇。”
“‘銀河’。”花崇喊了聲。
顧允醉不答。
“其實作為‘銀河’,你不自由嗎?你已經自由到了可以隨意支配他人人生的地步。”花崇繼續道:“不自由的是過去的你。”
“嘶吼著要復仇的,是從過去到現在的你。”花崇又道。
顧允醉終于開口,“你到底想說什麼?”
花崇說:“我會在復仇這條路上走到底。”
顧允醉蹙眉,過了幾秒才笑了笑,蹲下來,視線與花崇平齊,“花崇隊長,你怎麼回事?你是個警察,警察不興說復仇的。
警察只會主持正義,我這樣的人,才會選擇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