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從窗邊轉過身,窗外的陽光澆在他身上,陰影幾乎淹沒了他的輪廓。
顧允醉走到沙發邊,坐下,架起一條腿。
男人這才從陽光里走出來,面帶微笑道:“來了?”
他個子很高,正是黑衣人口中的澤洛先生。但仔細看他的臉,卻能發現,他相當年輕,和顧允醉年紀相仿。
澤洛家族在R國商界縱橫上百年,勢力盤根錯節,早已不再是純粹的商人,如今R國政府和軍隊的重要位置上都有澤洛家族的嫡系,它就像一只龐大的章魚,觸須遍布這個國家的所有領域。
現在澤洛家族的掌舵人五十來歲,年富力強,此時站在顧允醉面前的正是他的小兒子澤洛陳。
此人本名叫做柯安·澤洛,澤洛這個名字是他長到十來歲時因為著迷中國文化,而自己改的。
身為家族掌舵人最受寵的小兒子,他改名的行為并未引來任何指責,上面那位澤洛先生還盛贊他有思想,從小就把眼光放在中國。
見澤洛陳朝自己走來,顧允醉沒半點起身打招呼的意思,拿起桌上風格張揚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紅茶。
“‘銀河’先生。”澤洛陳也坐下,“您總是這麼高冷。”
“你說想見我,我就來了。”顧允醉右手端著紅茶,抬眼看坐在身邊的人,“這還叫高冷啊?”
他的聲音很低,且有磁性,看澤洛陳時眼神又很深,唇角那點笑意并未隱去,看著有些散漫。
澤洛陳說:“那高冷這個詞該怎麼用?我在網上跟一個中國網友學的。”
顧允醉嘖了聲,“那繼續去問你的網友,我可不是你的中文老師。
”
澤洛陳嘆了口氣,“您這就是高冷,還恃寵而驕!”
顧允醉睨著他,瞳中黑潮起伏,“四個字的最好不要隨便用,一不小心就成了笑話。”
被這麼說,澤洛陳也不生氣,“好吧,聽您的!”
顧允醉喝完紅茶,放下杯子,“說吧,有什麼事?”
“我想看看新的試驗體!”說到試驗體時,澤洛陳馬上就和剛才不一樣了,兩眼放光。
很難說那光是貪婪還是單純的好奇。
顧允醉端詳了他一會兒,淡淡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知道現在還不是特別理想,但是我想先看看。”澤洛陳說:“試驗體有中國最優秀的大腦,我已經等不及了。就算試驗不成功,讓我看看他們的腦子也行啊!”
顧允醉收回視線,拿起桌上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精致小玩意兒把玩。
澤洛陳在他旁邊像只鵪鶉似的說了半天,見他沒有松口的意思,終于板起臉,“‘銀河’,你忘了我是你的堅定擁護者嗎?”
顧允醉手指一頓,又看向澤洛陳。
這矜貴少爺的表情近乎天真,有點發怒的意思。
顧允醉笑了笑。
“‘銀河’幾十年前離開中國,就是因為那里不適合你們發展,你們如果待在那里,早晚會被毀滅。”澤洛陳義正言辭,“現在的‘銀河’不是當初的‘銀河’了,你們既然說服了我祖父、父親,那‘銀河’就有一半屬于我們澤洛家族。”
顧允醉還是無所謂的語氣,“的確。”
“家族早就評估過了,回到中國有風險,你們在那里沒有根基,找不到庇護者,他們的警察太狡猾。”澤洛陳緩了口氣,下巴微微抬起,看上去得意洋洋,邀功似的說:“是我支持您的事業!當年您說要把生意做到中國去,家族上下沒有一個人同意,只有我支持您!”
顧允醉瞇眼看他,幾乎將他看到臉紅。
幾秒,顧允醉優雅地點頭,“我很感激你。”
“哼!”澤洛陳說:“誰讓我喜歡你們中國人,‘銀河’的新一代試驗需要大量頂尖天才,放棄‘塵哀’這種沒用的殼子,從這一輩開始打造‘超級人類’,老頭子想從歐洲美洲抓捕試驗體,您要從中國找,這比您以前的生意風險更大,也是我幫了您!”
“您還記得嗎?‘銀河’已經被中國警方搞了一次!”澤洛陳滔滔不絕,“還和我們的飯桶警察聯合,要不是我叔叔和大哥也是警察,栽進去的就不止顧,顧,顧什麼來著?”
顧允醉說:“顧厭楓。”
“對,就是顧厭楓。”澤洛陳有點生氣,“他怎麼說也是首腦,雖然他什麼都聽您的,他被抓去也是損失啊。”
顧允醉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所以您明白我繼續支持您有多難能可貴了嗎?”澤洛陳拍拍自己的胸口:“如果不是我,您根本不能從中國抓試驗體。我現在要求去看看這些試驗體,您都要拒絕我嗎?”
顧允醉看著澤洛陳那雙含情脈脈的眼,似乎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去做準備。”
澤洛陳立馬開心地跳起來。
半小時后,他們一同出現在酒店的一處電梯旁,西裝都已換下,此時穿在身上的是黑色連體服,和工人穿的工裝很像。
梯門打開,澤洛陳忙不迭地走進去。
他們并未離開酒店,但這間電梯卻和顧允醉見澤洛陳之前乘的那間截然不同,不再有浮夸的顏色和裝飾品,里面都是肅穆的黑色,讓人聯想到死亡、深淵。
電梯開始下行,空氣中震蕩著細小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