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鈴蘭!”王貞突然顫抖著說出一個名字。
花崇擰眉,“葉鈴蘭?”
“她經常抱著孩子和我聊天,問我其他小孩的情況。”王貞激動起來,聲音輕微顫抖,“她很奇怪,別的產婦都有家人陪同,但她沒有,從住院到生產,一直都是她一個人!”
花崇說:“肖春燕和劉成娟有家人陪同?”
“我記不得了,我對她們沒什麼印象,但是應該有的,只有葉鈴蘭沒有!”王貞語速漸快,“而且她住了挺長一段時間,一直沒有辦出院手續!孩子健康,母子平安,這種情況我們都會請產婦早些離開,回家休養。但是她說她在鳳蘭沒有家,如果病床不算緊的話,她想多住一段時間!她經常抱著孩子在產科病房外走來走去,逢人便聊天,還去過監護室。是她,肯定是她!”
花崇再次翻到葉鈴蘭的入院記錄,她的出院時間早于詹小蕓的出院時間。
“她辦了出院手續后沒有馬上離開。”王貞說:“我們床位有多余的,不像那些大醫院那麼緊俏。她和我們又都合得來,繼續住著,也沒人說她什麼。”
花崇問:“那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走的?”
王貞想了許久,卻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她好像忽然就不見了。她的所有費用都結清,多住的那幾天是提前交了床位費的,沒有護理費和藥費。”
花崇回到車中,看著前方青黑色的道路,和兩邊白灰色的積雪,感到一切都清晰了。
那個化名為葉鈴蘭的女人先生下了顧厭楓,顧厭楓在“銀河”組織中成長,最后成為首腦之一。
葉鈴蘭必然是“銀河”里一個非常重要的女人。
但是她后來一次生產時,卻選擇了鳳蘭市最不起眼,醫療質量最差的1075職工醫院,全程沒有一個人看護。
為什麼?
因為她在躲某個人,某些人?
她不能讓他們知道,她又生下了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也絕對不能留在她身邊。她不能讓這個孩子像上一個孩子那樣生活。
所以她即便可以出院了,也一直留在1075,她和護士交流,和產婦交流,在病房和監護室外游弋。
她想要為懷中的孩子找到一個可靠的家庭?
在那個時代,工人家庭都很可靠,他們端的是鐵飯碗,廠里就像一個小社會,幾乎不會被外界打攪。
她要用自己的孩子,去換一個工人家庭的孩子?
這也是她選擇1075職工醫院的原因?
可是她始終無法下手。
她大約不是一個惡到極致的人,她不想去破壞一個家庭。可是怎麼辦呢?她也是一個母親,她想要保護自己的骨肉。
她終于發現了目標。
7床嬰兒,難產造成嚴重腦病,還有黃疸、肺病,多次病危,吊著一口氣,隨時可能死亡。
她聽見醫生說了,這個孩子即便現在活下來,將來也會非常難。
她貪婪地看著7床嬰兒,他要死了,他馬上就要死了!
她是母親,最懂母親,目睹孩子死亡,是件多麼痛苦的事?
現在她可以幫詹小蕓消滅這種痛苦了。
謊言只要是善意的不就是好的嗎?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由謊言構成的。只要誰都不揭穿,那它就是真實而美好的。
終于,她下定決定,悄然打開7床嬰兒的育嬰箱,將懷中的健康男孩放進去,抱走了那個即將死去的孱弱孩子。
(下)
葉鈴蘭是誰?
這個問題在鳳蘭市已經找不到答案。時間像是一只充滿刺鼻氣味的修正液,將那些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都涂抹掉了。
你明明知道觸目驚心的白色下面就粘粘著真相,但是倘若將白色刷掉,真相也會變成一片一吹即散的粉末。
花崇想,被葉鈴蘭帶走的那個嬰孩,后來活下來了嗎?如果死了,他一定被埋葬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
但如果他沒有死呢?
他還活著,葉鈴蘭會被他帶到哪里去?
“銀河”?還是別的地方?
那這個男孩現在是誰?
花崇背脊上忽然涌出冷汗。
這個男孩有沒有可能是顧允醉?
顧允醉才是安家的孩子,柳至秦現在的人生是顧允醉原本的人生。他被奪走了人生,所以針對柳至秦?
可是那個小孩有嚴重腦病,治好也會留下后遺癥。既然有腦病的小孩不可能是柳至秦,也就不可能是顧允醉。
顧允醉的母親更可能和葉鈴蘭一樣,也是所謂的“CHEN AI”。
柳至秦被葉羚蘭“拯救”了,而顧允醉卻沒有。人總是傾向于將自己和身邊熟悉的人做比較,當年在鳳蘭理工大學,柳至秦不僅是顧允醉熟悉的人,還是一個非常像顧允醉的人。
所以顧允醉會盯著柳至秦?
花崇揉了揉眼睛,剛才的想法令他不寒而栗。
他其實無法簡單因為腦病而認定,被柳至秦替換的小孩不是顧允醉。柳至秦和顧允醉年紀相仿,柳至秦曾經說過,顧允醉比他大幾個月。
如果真的大了幾個月,那顧允醉就絕對不是被替換的小孩。
但年紀也可以修改。
一切都可以修改。
花崇停下這無解的思考,想到了顧厭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