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個新聞里的驢友一共有4個人,開一輛越野車進去探險,說什麼想探探鬼村虛實,還在網上搞直播,結果直播到一半就迷路了,遇險出不來,報警求助,耗了挺長時間,新聞都報道幾次了……嗨,這些人可真會找事兒的。”
這時,開館時間到了,花崇熄了火,帶上外套,向博物館大門走去。
在門口執勤的工作人員記得他,馬上迎上來,“我們副館長今天休息。”
“沒事。”花崇說:“我不找他,來聽聽解說。”
工作人員很詫異,“那我……”
“不用管我。”花崇又道:“我是去哪兒請講解員?”
工作人員說:“你想聽誰講解?我給你安排吧。”
海梓說:“我們自己來就行,你別緊張。”
工作人員只好指了指修得十分氣派的咨詢臺,“游客一般是去那里登記,有一對一講解,也有一對多講解,我們專業的講解員是要收費的,其他義務講解員免費。”
花崇道了謝,和海梓一起向咨詢臺走去,最后約了一位男性專業講解員。
早上開門之后是博物館人流的一個小高峰,義務講解員幾乎都被約滿了。花崇本來也不打算約義務講解員,汪杰是這兒的專業講解員,和其他專業講解員說不定有什麼共性。
“我姓付。”講解員身材高大,相貌還算俊朗,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銘牌,客氣地做自我介紹:“待會兒有任何問題,你們都可以打斷我。”
花崇以前也去過博物館,但那是局里組織的活動,他沒什麼興趣,全程聽得暈頭轉向。這回跟著這位付講解員,注意點仍不在文物上,而在對方的講解方式,甚至是用詞上。
跟隨講解員一起逛博物館確實是一種和自己逛不一樣的體驗。
上次來到這兒,他也順便看了看文物,尤其是瓷器館和陶器館的藏品,但作為外行,即便每一個藏品上面都有簡單的文字介紹,他看過之后也沒有什麼印象。
可這回跟著講解員,感受就不同了。
講解員在講述一件文物時,聲情并茂,帶著很強烈的個人情緒,他說的不僅是文物的歷史,還有它的意義,它反映的當時社會生活的風貌,甚至有時還會自由發揮一下,帶上當今現實。
花崇發現,講解員一旦把文物聯系到現實,某些觀點就顯得偏頗——也許對方關于古代的觀點也是偏頗的,但因為他對歷史了解不多,所以感受不像在對方提到現實時那麼深。
講解畢竟不是上課,講解員和游客之間更多是一種交流互動的關系,在從青銅器館出來后,花崇問:“你們講解時都會聊聊時事嗎?”
“嗯……”講解員想了想,“每個人風格不一樣,但其實做我們這一行吧,話都挺多的,喜歡表達,我這還不是最愛表達的,以前我有個同事。”
說到這兒,講解員臉色忽然沉下去,“不好意思啊,不該提到他。”
這里不該被提到的,恐怕只有遇害的汪杰了。
花崇立即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講解員嘆了口氣,“我如果說了,你們不會覺得晦氣吧?”
花崇搖頭,“有什麼晦氣不晦氣的。”
“他前陣子被人給害了,警察查了很久,也沒找到兇手,可惜啊,挺好一人。”講解員說:“他講解風格挺犀利的,也很有個人色彩,我刻意模仿過他,但可能感悟沒那麼深吧,就犀利不到他那兒去。
”
花崇說:“怎麼個犀利法?”
“對社會上的很多熱點,他都有自己的看法,還能和文物結合起來。”講解員回憶片刻,“就比如說我們剛才看的青銅器館,你知道那個時代,人的尊卑貴賤是分得很清楚的,貴族和奴隸天生就有無法邁過的鴻溝,貴族殺害奴隸取樂也是可以的。以前我們這兒發生過富人高薪招聘奴隸的事,有幾個學生被玩殘了,媒體鬧得沸沸揚揚,他把歷史和當下結合起來,說那些富人的行為不是不能理解。”
花崇雙眉輕輕壓了壓。
講解員繼續說:“反正他一直是這樣,總有他的道理,當時我們也不知道他自己就是富二代啊,后來知道他家是干什麼的,覺得他有那些認識也不奇怪,他本來就是那個階層。”
所有展館都走了一遍,講解員笑著請花崇給自己打個好評。花崇笑了笑,答應了,在電子屏那兒打過分之后,再次找到汪杰的介紹頁看了看。
博物館的打分系統最高分是5分,汪杰屬于5分講解員,上次花崇先入為主認為5分講解員就是全好評,這回從五顆星那兒點入,才發現其實也有游客打了3分,甚至是1分,但這些低分都被隱藏了,沒有累積到一定程度,就不會影響明面上的5分。
在打分這件事上,往往有個規律——給好評的很少評價,即便寫了幾行字,也幾乎沒有實質信息;差評就不一樣,既然是差評,就必然有給差評的理由。
系統還保存著差評原因,只是極少有人會點進那個被隱藏的界面。
花崇點開,越往下看,眼色就越深。
“這個講解員三觀絕對有問題,講文物就講文物,夾帶私貨干什麼?被拐賣的婦女兒童,喝不上奶茶的女孩兒,在他眼里就低人一等,就不該被幫助,放在古代就是奴隸?聽聽這說的都是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