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不愿意進去,里面的青年男子一成年就想往外跑,江心村一年比一年窮,漸漸被安江市所遺忘。
人們提到它的時候,一般也只是說——哦,那個“女兒谷”。
二十多年前,江心村遭了災。夏季,大雨不斷,莊稼全部被淹,房屋也垮塌了。江心村向外界求救,救援隊員費力深入其中。
不久,暴雨引起山洪、泥石流,幾乎整個村子都被沖毀,絕大多數村民和救援隊員死亡,被救出來的村民僅有9人。
獲救的村民被安排到其他村鎮,有了新的戶籍,開始新的生活。但他們的家被永遠埋藏在了江心村,這二十多年里,提到江心村,人們第一想到的就是鬼村。
“趙隊是靠資助讀的書,她什麼關系都沒有,就自己拼。”何若說:“她這個‘江心村幸存者’的身份其實很勵志,也很好用的。前幾年局里就有領導問她想不想利用一下這個身份,做一波正能量宣傳,她拒絕了。她說不想去消費江心村,她是幸運的一個,但那些死去的同鄉是不幸的。”
快到市局時,花崇收起手機,扭頭看向窗外。
“回來了?”柳至秦在重案組樓下遇到了花崇,一起朝食堂走去,身后跟著一只被喂得肥胖的橘貓,橘貓后面還跟著兩只貍花。
市局附近有所大學,宿舍雖然明令禁止不允許養貓,但還是有學生偷著養。到了畢業季,這些帶不走的貓就面臨被丟棄的命運。
學校組織了小動物愛心救助團隊,不過不是每一只貓都能找到下一個歸宿,有的流浪到了市局,有一口飯吃,就不肯走了。
市局地方大,也有紀律,但它們像是知道自己不該在這里亂跑似的,就占著幾塊遮風擋雨的角落,將市局當成了家。
雖然都是流浪貓,但它們和外面的流浪貓還是有些區別,比如不怕警犬,走路時還有自己的隊形。
特別行動隊剛來時,流浪貓們很有領地意識,覺得來的是生人,個個虎視眈眈的,現在見著就愛貼上去。
那只橘貓特別喜歡貼柳至秦。
花崇蹲下來,撓了撓橘貓的下巴。橘貓喵嗚一聲,又躥到柳至秦后面去了。
“它不喜歡我。”花崇笑道。
柳至秦說:“我們花隊雖然很優秀,但也不是誰都得喜歡他吧?”
橘貓伸了個腦袋悄悄看。
花崇點點頭,現場發揮,“嗯,柳貓貓喜歡就行了。”
柳至秦一瞬間以為自己聽岔了,“柳什麼?”
“你別是真的耳背吧?年紀輕輕的。”花崇說:“要不要這趟忙完了我陪你去看看耳科?”
柳至秦說:“那你再說一遍。”
花崇剛才就是隨口一說,再說一遍那不成,有點扯。
而且他也不是故意要喊什麼柳貓貓,太膩了,柳至秦不嫌他自己都嫌。
“不說了不說了。怪你自己耳背。”
“……”
橘貓一路跟到了食堂,和守在那兒的同伴一同排隊等飯去了。
目前針對三起案件的調查都不算順利,但也不是毫無線索。這種情況花崇經歷了無數回,感到一切尚在掌握中。
當然,這個掌握得排除不久前忽然現身的顧允醉。
飯后兩人繞著市局散步,柳至秦聽完林仙區的偵查情況,說:“我這里有一個新的想法。”
花崇腳步一頓,“嗯?”
“筷子。”柳至秦說:“筷子關聯食物,對我們來說,有食物就能活,沒食物就是死路一條。
斷了食物,等同于斷了生路。”
上次顧允醉也提到了筷子,花崇說:“筷子的意向是生路?”
柳至秦點點頭,把白天在白忠國那兒了解到的事和花崇說了說,“黃霞的行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斷了那些工人的生路。”
花崇思索了好一會兒,“白忠國怨她的也是這一點,她明知道不對,而且她有能力為那些工人爭取些什麼,即便最后那些工人還是會被辭退,但或許補償措施會更合理。”
“白忠國今天強調了好幾次——刀不扎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柳至秦說:“結合筷子這個意向,我懷疑兇手痛惡黃霞的行為。”
花崇說:“只是痛恨行為?”
柳至秦說:“我想過兇手是不是在那些被辭退的工人中,但這樣一來,其他兩個案子還是無法解釋。所以我猜測,兇手可能對類似的行為深惡痛絕,他曾經受過這樣的傷害。”
市局外面川流不息,人們行色匆匆。
夜幕早已降臨,街頭桃紅色的彩燈亮了起來,一派辭舊迎新的氣息。
花崇看向那些與他和柳至秦擦肩而過的人,他們有的面無表情,有的眉眼間有明顯的喜色,有的滿臉悲苦。
人們的喜怒哀樂并不共通。
“有道理。”片刻,花崇說:“那就按照這個思路去查一查況明和汪杰,看能不能找到共同點。”
這時,柳至秦忽然看向街對面。
花崇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街對面有個商場,商場周圍是寬闊的廣場,拿到擺攤許可的小販們有秩序地招攬客人,年輕人端著小吃,趕集似的流連忘返。
花崇有些詫異,看柳至秦的樣子,似乎是也想去逛一逛?
現在柳至秦居然還有這閑情逸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