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鐵口中的大偉全名高偉,這恐怕是全國最常見的姓名之一,高偉的長相也普通至極,屬于那種丟在人群里,馬上就會被淹沒的人。
“肉是我拿出來解凍。”面對特別行動隊,高偉顯得很緊張,“那些冰柜,我,我一天得開關好幾回。”
許小周說:“那你知道有人持續盜竊冷凍肉?”
高偉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個子不高,1米7上下,穿著一件褪色的老式夾克,下面是一條皺巴巴的西褲,裁剪粗糙,腳上的棕色皮鞋有很多折痕,連鞋面上都沾著許多污泥,不知道已有多久沒有擦過了。
看他半天不說話,許小周就明白他什麼都知道。
“嗯。”高偉終于點頭,“我點過數,被偷的不多,也不是每天都被偷。”
許小周又問:“你給誰說過嗎?”
高偉連忙搖頭,“我跟誰說去啊?偷這個也是沒辦法,賣不了多少錢的。可,可能就是特別困難,我理解。”
許小周略皺起眉,“你理解什麼?”
高偉結巴半天,表達得不是很清楚,“就是理解他有困難。你們是不是覺得偷這點兒肉沒意思啊?能賣多少錢?30塊錢能有嗎?咖啡奶茶都買不了一杯的……”
許小周不知道他怎麼忽然激動起來,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
“那是你們好的生活過得太久了,你們……你們……刀沒有插在自己身上,你們就不知道痛!”高偉脹紅了臉,“反正,反正我能理解他,因為我也苦過,他偷就偷吧,我沒能力幫助他,但我絕對不會告訴老板。”
“都什麼跟什麼?”許小周問完高偉之后跟柳至秦抱怨,“高偉這人畏畏縮縮的,但說到偷肉馬上情緒就不對了,不斷跟我強調他理解偷肉的人,還說我們沒有被扎過刀子,所以不知道痛。
”
柳至秦沒有親自問詢,但一直通過監控看著幾間問詢室的情況。
高偉確實吸引了他的注意,這似乎是個非常容易產生同理心的人。在后續的問詢中,高偉交待,并不確定盜竊冷凍肉的是誰,但是心里有幾個懷疑的對象,其中就包括蘇元。
不過在被問及是否知道況明準備抓現場時,高偉震驚得臉頰抖動,那種反應不像是裝出來的。
柳至秦覺得高偉身上可能有點什麼線索,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這線索到底是什麼。
其實若從體型來看,高偉基本符合兇手的側寫,但他有什麼理由殺死況明?
柳至秦琢磨了會兒,沒有找到任何動機。
除了高偉和沈鐵,在廚房工作的另外兩人也都一一接受了問詢。
廚師王顯,31歲,安江市本地人,做了多年鹵味生意,除了在二兄老鹵上班,自家還有一個鹵味攤子,主要是妻子和父母在負責。和沈鐵不同,他經常從冰柜里拿食材,自稱記憶好,知道食材丟失的事。
出事之前關閉監控的就是他。
“但我不關我的事兒啊,我多嘴跟誰說去?在我們這一行,這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哪家廚房不被偷啊?這還算少的呢,而且丟的東西也不值幾個錢。沒人管的,你看況明不也沒管嗎。”
得知況明為了抓到偷竊冷凍肉的員工,前后多次半夜去廚房,王顯唇角抽了半天,頗感無語的模樣,“唉他這樣……沒必要啊,他都賺這麼多了,何苦活得這麼累?”
廚師鄭健,52歲,安江市本地人,今年下半年才來二兄老鹵工作,無兒無女,獨自照顧老母親,一般遇到需要加班的情況,留到最后的都是他,關監控的也是他。
“監控這事我跟況總提多少回了,晚上不能關,浪費得了幾個錢呢?可他聽不進去,說安裝攝像頭主要是為了落實食品責任,其實就是監督我們這些干活的。晚上沒人,那還監督個啥?”
雜工譚夢是在廚房工作的唯一一名女性,26歲,安江市青蕓鎮人,她的情況和蘇元比較相似,沒有學歷,在大城市里步步維艱,做過不少工作,但都匍匐在底層。
“我知道是蘇元,只有他會這麼做。我也知道況總知道有人偷肉。況總這人精明,雖然總是笑瞇瞇的,但對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其實門兒清。他半夜跑來抓人我不意外,老板都是這樣的,最恨被員工占小便宜。”
這五人里,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有三人,分別是譚夢、鄭健、高偉。
打包工人、客服也都挨個接受問詢,不久排查范圍擴大到供貨商,在這些人里,比較值得注意的是趙酒蘭和嚴敏。
趙酒蘭是二兄老鹵的行政,36歲,招聘、財務之類的事全都由她做,進貨出貨她比誰都清楚,幾乎每天都會去廚房點數。
起初她說不知道冰柜里的冷凍肉少了,后來又說上個月她在核對消耗時就發現不對,但因為丟失的很少,不值幾個錢,所以沒有聲張。
“況總肯定知道,他那個人,現代周扒皮。我都知道了他還能不知道?得罪人的事就讓他去做吧,我也只是個打工的,我拿自己那一份工資就行,別的我才懶得管。”
嚴敏,男,33歲,過期冷凍肉就是從他的“黑心作坊”賣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