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得到老板發獎金的承諾,工人們興致高漲,撕膠帶的聲音更加響亮。
反倒是小蘇有些蔫兒。況明出去之后,他跟旁邊的人說了聲,自個兒拿著包煙去門外抽。
煙很便宜,5塊錢一包,白煙一吐出來,眼前的景象就不真切了。況明剛才那一下踹得很輕,可他總覺得屁股上還有感覺。這讓他覺得煩,覺得恥辱。
他要是能當個老板,他也踹況明的屁股。
問題就是,他窮,只能在這個賣網紅鹵制品的店當打包工人,日復一日重復著裝箱、撕膠帶、貼快遞單的工作。
可是況明也沒比他厲害到哪里去啊,就因為是個小老板,就能踹他屁股。
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煙灰落在頭皮上,把他燙了個激靈。
“操!”他罵罵咧咧把煙滅了,按下辭職不干的念頭,被生活的重迫推回屋里。
況明走了就沒再回來,5點半,快遞員準時來取包裹。今天要發的包裹已經全部打包完畢,小蘇和其他工人一起將包裹搬上車。
快遞員感慨道:“你們家生意越來越好了啊。”
“這不冬天了嗎,冬天長膘,是賣得比夏天好。”一個工人說。
這時,灶頭雞外賣送來了,小孩兒澡盆那麼大的鋼缽,一下子送來了兩缽。
送外賣的店員大家都認識,叫劉珊,嗓門兒很大,“來來來,撐死你們!”
快遞員笑道:“喲,搞團建呢?”
“什麼團建啊。況哥給點的外賣,里面還有一堆單子,今晚要加班。”小蘇說:“明天你還是9點過來收?”
“唉原來是加班餐啊,辛苦了辛苦了。”快遞員憨厚地笑著,“明天還9點,你們不會要通宵打包吧?”
“那倒不至于,最多做到晚上10點。
”
又聊了幾句,快遞員開著車走了。
灶頭雞是安江城挺有名的食物,拿藥材熬的,雞吃完了,還可以用剩下的辛辣湯汁涮肉燙菜,天氣一冷下來,街巷頭尾幾乎每一家灶頭雞都是滿座。
工人們圍坐在一張大桌子上,除了打包工人,客服,還有廚師都來了。晚上廚師沒活,吃了就可以回家,打包工人和客服都得留下來。
有人問況哥去哪兒了,不等況哥嗎?
有人說你還操心老板,賺這麼多錢,肯定上哪兒花天酒地去了啊。
這一頓是走況明的賬,吃到一半有人提議喝點酒,于是又叫了酒。本來只是一個加班餐,一屋子人居然吃到了9點多。
屋里一片狼藉,收拾完已經是10點了。
可還得打包,誰都逃不掉。
廚師走之前檢查了一下廚房,把東西都歸位放好。
工人們一邊打包一邊看電視,本地臺在播幾個年輕人去早就荒廢的江心村探險,一進去就失蹤了。
大家邊看邊罵,說這些年輕人就是錢多人傻,一天正事不干,老去做這些無聊的事。失蹤了還得讓救援隊員去救,浪費納稅人的錢。
那位40多歲的工人回憶起當年,一臉感慨,說有的人根本不該救的,人沒救出來,還搭進去一群救援隊員。
不久,新聞換了別的,大家的話題也換了別的。
12點,白天和晚上接的單子終于打包完畢,箱子整整齊齊碼在門口。
小蘇最后一個離開,關了打包間的門。
凌晨,漆黑的廚房傳出細致而古怪的響動,像是什麼東西在地上摩擦。微弱的光線從窄小的天窗射進來,籠罩著爬行的輪廓。
男人穿著夾克,皮鞋在驚恐中已經蹬掉了一只,他不斷往前爬,后來轉過身,雙手撐在身后,兩條腿用力蹬著,“你,你想干什麼?”
黑影仿佛站在墨一般的霧氣里,步步逼近,居高臨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個因為害怕而瑟縮的男人。
“況明。”
聽見自己的名字,況明一瞬間僵住。
快遞員起了個大早,在別家收完包裹后來到二兄老鹵,一看時間,還差20分鐘才到9點。
院子里靜悄悄的,看上去沒人。快遞員便去附近吃了碗餛飩,回來一看還是沒人,于是徑自朝打包間走去。
他在這家已經收了半年快遞,沒那麼拘束,想著進屋坐坐,結果打包間的門鎖著。他左右看了看,發現廚房的門好像沒關實,就走過去一推。
頓時,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涌了出來,他愣了下,往里面一看,只見一個滿臉鮮血的人正坐在地上。
快遞員張著嘴,后退兩步,一屁股坐下。
特別行動隊從鳳蘭市離開這天,下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那些潔白的粉末像是要洗清這座城市從夏天延續到冬天的血腥,把那些殘忍和傷痛都融化在冰冷的泥土里。
而顧允醉仿佛也隨著飄雪消失得無影無蹤。
柳至秦鎖定他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鳳蘭市,甚至不在境內。那天通訊突然中斷,他的影像在跳動的彩色線條與抽象的波紋中消失。柳至秦雖然追蹤到了他的大致位置,卻無法對他進行抓捕。
這段視頻被儲存下來,花崇翻來覆去看,從第一遍看時的驚訝,到后面難以自控的擔心,到勉強冷靜。
早在發現水上樂園的監控被一個非常厲害的高手修改過,再結合鳳蘭市是柳至秦家鄉這一點,他就懷疑有人沖著柳至秦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