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重點是康生。至少在當時,作為追求者的康生是易茗人際關系網絡里疑點最大的一人,他在易茗家中偷拍易茗,角度猥瑣,并且打印了上百張照片。易茗遇害的時間段里,他沒有不在場證明,此外,他幾乎每天都會“騷擾”易茗,可在易茗出事之前,這種“騷擾”突然中斷了。
再有一個重點就是當年的傳銷案,這一點和案子的聯系是最淺的,易茗大四時可以說是意外掉入傳銷陷阱,當時她急于擺脫家庭,離開她應該恨,卻又無法真正去恨的母親,加上在發現父親因母親和舅舅而死之前,她一直是個被家庭保護得很好的女孩,易氏海鮮煲在旻前縣的紅火程度令她衣食無憂,當同學都住在學校宿舍時,她在校外租了房,成長背景讓她對社會的險惡認識不足,輕易成了傳銷組織的目標。
但即便傳銷這條線一直沒有進展,許小周也不敢輕易放下,因為第一名被害人的身份至今沒有查明,假如第一名被害人也曾經掉入傳銷陷阱呢?
花崇處理張熏兒和陳舒的案子時,并沒有徹底放下半截女尸案,易茗的一些行為他已經梳理出緣由。
從大四開始,易茗就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負擔,她無法去告發生她養她的母親,可也無法原諒母親,她只能讓自己遠離,靠自己生活。
但長久以來,她缺乏獨立的能力,專業技能也差同學一大截,勉強找到工作,勉強像一個正常人立足于社會,可她心里清楚,那都不是她要的。
她或許認為自己活得和行尸走肉沒有區別。她一直想要改變,卻缺乏改變的勇氣。終于在今年,她下定了決心。
她的父親對母親來說是個罪人,但對她來說不是。小時候,父親教她畫畫,她喜歡畫畫,高中時甚至想去上補習班,將來考美院。
但母親不允許,她從未見過母親這麼強硬地拒絕她的要求。后來她讀了不喜歡的專業,再后來,她終于明白母親為什麼不允許她學畫畫。
因為父親喜歡畫畫。
她在職場摸爬滾打,時間越長越覺得沒有意義,看不到未來,辭職等于破釜沉舟,追逐自己的愛好也好,潛意識里報復母親也好,她想要重拾愛好,用畫畫來養活自己。
她開始學習基礎,在微博上靠畫熱門作品的Q版宣傳自己,其間向美術相關的公司投了很多簡歷,有鳳蘭市的,也有綢城和省會的,只要有工作機會,她就離開鳳蘭市。
可是希望一次次落空,她那些Q版以及她過去的工作經歷不足以讓她找到一份畫師工作。
她的存款漸漸變少,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就很難養活自己了。她開始著急,不得不將簡歷投向與她專業對口的公司。
可有公司愿意要她,她又不想去——去了不就又過回以前的生活了嗎?
在最迷茫的時候,她在銀行認識了康生。她知道康生在追求她,但她從來不給康生一個明確的答復。
她并不喜歡康生,她對康生的言行——叫康生到家中來,穿睡衣迎接,大半夜讓康生送食物,回復敷衍但不會不搭理——可看出,她確實在利用康生。
她或許將康生當做了一條底線,如果她真的在美術這條路上走不下去了,那麼還有這條底線兜著她。
康生在發現自己在易茗心目中的地位后,很可能因愛生恨。他的嫌疑確實是最重大的。
可還有一個細節,易茗遇害之前,正在家中看漫畫,她是主動從家中離開,離開時沒有任何異常,家里的水電都通著,垃圾沒有處理,各種跡象表明,她認為自己只是出去一小會兒,很快就會回來。
是誰將她叫出去?
她是去赴什麼約?
柳至秦朝許小周抬了眉,“‘野生’那邊有什麼消息?”
“老板聯系上了,這人是個探險愛好者,隔三差五就往原始森林啊戈壁荒漠啊之類的無人區跑,要麼就是將所有通訊工具都放著,去偏遠的鄉村寨子住好幾月,說是為了激發創作的靈感。”許小周邊說邊打開電腦,將老板景云的照片投映在幕布上,是個很英俊且有些野性的男人。
花崇無端想到了奶茶店的老板。
這兩人的長相在普通人里都算上等水平,但顯露出來的氣質各不相同,一邊和煦溫柔,一邊有種原始的力量感。
但也許是短時間內忽然接觸到這兩個人,他下意識就將他們聯系到了一起。
這點分神讓花崇皺了下眉,忽又想到,其實下午在“海山茶”時,他就隱約察覺到一種輕微的矛盾感,抓不住,像用力去抓溪水里的泥鰍,人家滋溜一下就跑沒了。
現在看到景云,才明確那種矛盾感是怎麼回事。
景云的氣質作為“野生”工藝店的老板,是合適的,就像伸手去捋一截絲絨,中間沒有突然拱出來的部分,很順暢地一下子就捋完了。